新冠省思录｜美国学者：孤立主义和自给自足不会让各国更安全

今年3月，《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杂志组织了12位顶尖的国际事务专家讨论新冠疫情对世界的影响，发表题为《新冠大流行之后，世界将走向何方？》一文。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副主席香农·奥尼尔（Shannon K. O’Neil）在这期杂志上指出，新冠病毒疫情正在破坏全球制造业的基本原则。

有近百年历史的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是美国对政府最有影响力又无明显党派倾向的智库之一。

4月2日，奥尼尔接受澎湃新闻的邮件专访表示，由于新冠疫情的冲击，很多公司将会考虑缩小规模，对于战略性行业，政府也会进行干预，制定国内后备计划和储备，会在国家层面上牺牲一部分利润，以保证供应链的稳定。

截至4月6日，已有超过30个国家（地区）因疫情影响对货物贸易采取了相关措施，将近70个国家限制医疗物资贸易。多国宣布停止大米、小麦等粮食出口。欧亚经委会小组决定，暂时禁止从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出口洋葱、大蒜、黑麦、大米、荞麦等。

4月8日晚间，世界贸易组织（WTO）在官网发布报告称，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剧烈冲击，乐观预测今年全球贸易将暴跌13%，而悲观预测将跌32%。受贸易紧张局势和经济增长放缓影响，2019年全球货物贸易量已下降0.1%。2020年，基本上全球所有地区的贸易量都将出现两位数的下降。而从行业来看，电子和汽车制造产业的贸易缩水将更为严重。

奥尼尔向澎湃新闻表示，供应链在新冠病毒疫情前就已经变化了。很多企业布局到更多的国家，疫情只是加速了这一趋势。但供应链不会消失，而是会转变：变得更短。

可是奥尼尔也强调，国家和企业应该抵制这样的孤立主义和“自给自足”，因为这会让所有国家的交易成本都上升，也不会让任何国家在面对下一次疫情时更为安全。

作为委员会的拉丁美洲高级研究员，奥尼尔还提醒应注意疫情对新兴市场的打击。她提醒说，阿根廷和巴西的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都已远远超过了60%，60%是欧盟提出的对公共债务的警戒线。其财政赤字率也要高于3%，阿根廷和巴西的财政空间非常有限。

阿根廷政府在公报中表示，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内蔓延，造成经济和社会形势恶化，阿根廷政府偿还到期美元债务变得更加困难。因此，阿根廷政府决定，将其美元债务本金和利息将推迟至2021年偿还。当前，阿根廷政府仍在同IMF及私募基金债权人进行债务重组谈判。阿根廷国家统计与普查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底阿根廷外债达2776.48亿美元。

澎湃新闻：全球供应链正以怎样的规则在运作？新冠病毒疫情如何打破了这些规则？

香农·奥尼尔：过去四十年来制造业的主要推动力是国际化和专业化。从而形成了多步式和多国参与的生产链条，我们日常用的电子产品、汽车、衣服、器械等等。

澎湃新闻：全球供应链遭到了怎样的破坏？将导致怎样的后果？

香农·奥尼尔：全球供应链受到的是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双重打击。此前供应链得以维系是因为企业可以更高效生产，产品价格更便宜，而且质量更好，这是不会变的既成事实。但疫情带来的冲击在于，企业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还必须考虑更长期的稳定性。

越来越多的企业要求更加详细地了解供应来源，并以效率为代价换取稳定充足的库存。各国政府也将进行干预，要求具有战略价值的行业按照政府的计划进行储备。这样做虽然盈利能力会下降，但供应稳定度会上升。

澎湃新闻：IMF警告新兴市场的资本外流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大宗商品价格波动也极为剧烈，这对拉丁美洲这样的新兴市场经济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香农·奥尼尔：拉丁美洲受到的是双重打击，疫情既影响了国内消费，同时全球经济放缓又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下跌。拿阿根廷的例子来说，它在此之外，还需要重新协商数百亿美元的债务。所以这对像拉丁美洲这样的经济体来说，是非常艰难的一年，尤其是阿根廷和巴西，因为它们并没有太大的财政刺激空间。

澎湃新闻：全球化规则会因为疫情而改变吗？世界地缘政治格局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是否会类似于二战时期的情形？

香农·奥尼尔：供应链在新冠病毒疫情前就已经变化了。很多企业布局到更多的国家，因为机器人技术、自动化和3D打印技术的进步、消费者行为改变以及美国发动的贸易摩擦导致的成本上升等原因。疫情只是加速了这一趋势。但供应链不会消失，而是会转变：变得更短。

可是，国家和企业应该抵制这样的孤立主义和自给自足，因为这会让所有国家的交易成本都上升，也不会让任何国家在面对下一次疫情时更为安全。

（实习生李彦萱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