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伍连德台山祖居，走进鼠疫斗士传奇故事

台山人文荟萃、名人众多。其中，在国内外影响最大的当数誉满全球的“鼠疫斗士”伍连德。110年前，在日俄势力下的东北，他主导中国现代第一次防疫战，挽救无数生灵，为中国在世界赢得了尊敬。他在中国医学、中国防疫史上创下了多个世界第一：第一个担任国际医学学术会议主席的中国人，第一个在《柳叶刀》发表论文的中国人，第一位获诺贝尔奖提名的华人……

▲伍连德博士

西边巷村

四九镇下坪西边巷村是一条有300多年建村史的古村落，这里的村民都姓伍。十九世纪初期，不少村民开始下南洋闯荡，伍连德祖父撇下妻儿独自到马来西亚槟榔屿谋生。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伍连德的父亲伍祺学16岁那年也离开西边巷村，到马来西亚槟榔屿与父亲汇合。在槟榔屿，伍祺学从金铺学徒干起，不几年时间就从学徒变成了金铺老板。

因为年代久远，伍连德家族留在西边巷村的唯一印记就是这间祖屋。房屋已经转卖他人，目前空置。房屋什么时候建造，村民说不清楚，他们估计是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伍连德父亲开金铺发达后建造，已经有100多年历史。

医学博士

伍连德，字星联，1879年出生于马来西亚槟榔屿。1886年，7岁的他入读小学；1896年，17岁的他考取英女皇奖学金，由此成为英国剑桥大学第一位华人留学生；1903年，24岁的伍连德成为剑桥大学第一位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华人。

受聘回国

1908年秋，伍连德第一次回到中国，应邀到天津出任陆军军医学学堂的副监督（副校长职）。当时的陆军军医学学堂，使用的教学语言是中文和日文。为了尽快适应中国的生活和教学，伍连德专门请教师给他讲习中文。那个时期，伍连德与国学大师梁启超、辜鸿铭、严复、胡适等都有来往。

东北鼠疫

1910年10月25日，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的满洲里首发鼠疫。患者先发烧，然后咳嗽、吐血，最后因呼吸困难而死，死后全身皮肤呈黑紫色。很快，疫情蔓延如江河决堤，哈尔滨、长春、沈阳成为重疫区。患病较重者，往往全家毙命。患者不断增加，共死亡6万多人。一时间，城市、乡村都笼罩在死亡阴影之下。加上年底，很多闯关东的人要回关内过年，一旦鼠疫越过山海关，北京、天津、山东甚至整个中国就会被疫魔所吞噬。

临危受命

晚清风雨飘摇，列强虎视眈眈。日俄以保护侨民为由，威胁清政府，如果不能有效控制疫情，将不准中国人参与防疫，进而以此控制东北三省。迫于形势，经防疫大臣、外务部右丞施肇基推荐，清廷委任伍连德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到东北领导防疫工作。

▲1911年伍连德在哈尔滨第一个鼠疫实验室里

1910年12月24日傍晚，31岁的伍连德带着助手林家瑞和袖珍型显微镜、酒精、试管、剪刀、钳子等实验室器械，迎着逃难的人群，抵达疫情最严重的哈尔滨傅家甸。

解剖尸体

要控制疫情，就要先了解起因。西方医学学习经历告诉伍连德，解剖是最有效的方式。12月26日夜，傅家甸一名日籍客栈女老板感染暴亡。第二日清早，伍连德就和助手林家瑞赶到事发地，并在贫民区中一栋昏暗的小楼内完成了近代中国防疫史上的第一例尸检。在显微镜下，伍连德从死者的组织中，特别是肺部、心脏组织和血液中，发现了大量的鼠疫杆菌。这个发现，足以证明此次大疫就是鼠疫。

肺腺之争

▲伍连德和一位同事正在进行田野调查。

鼠疫是由老鼠传染，对抗鼠疫最有效的方法是灭鼠。这是当时医学界的共识。但是当时的东北滴水成冰，动物活动困难，为何鼠疫快速扩散？对此，伍连德提出了质疑，他冒着生命危险反复深入疫区中心傅家甸，发现普遍存在一人染病、全家遭殃，而室内捕获的家鼠身上并没有鼠疫杆菌。而皮货商窝棚的土拨鼠身上却检测到大量的鼠疫杆菌，并且捕杀土拨鼠的猎人和皮货商也是第一批感染者。由此，伍连德判断此次鼠疫来自草原上的土拨鼠，并提出了一个前人闻所未闻的大胆理论——这次鼠疫，不仅靠直接接触感染，还可以通过空气，在人与人之间传播。这也是世界上首次出现的“肺鼠疫”病理学说。当时，这个观点遭到不少外国同行反对，其中最激烈的就是法国人梅尼斯。1911年1月2日，伍连德的顶头上司梅尼斯（陆军军医学学堂监督、北洋医学院首席教授）从天津来到哈尔滨。在他看来，所谓的“飞沫传染”纯粹无稽之谈。1月6日，他不顾伍连德劝阻，到哈尔滨铁路医院诊治感染者时拒绝戴口罩。结果六天后，也就是扫哈尔滨的第九天，梅尼斯死于鼠疫。他的死，奠定了伍连德领导防疫的地位，清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扮演了庞大组织总司令的角色，对医生、警察、军人，甚至地方官吏下命令。” 伍连德在自传中这样描述自己抗击疫情的角色。

封城封路

伍连德提出，防疫“肺鼠疫”的最佳手段就是隔离。1911年1月11日，在梅尼斯死去的当天，伍连德提出的一整套防治方案获得朝廷通过，东北的防疫隔离工作全面铺开。他的隔离方案其实只有三招：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路径、保护易感人群。这三招至今管用。

▲1911年，哈尔滨的停业的客栈、学校等被用来当做防疫的办公室、消毒室和病房。

1911年1月13日，山海关被清廷封锁，任何人出入都要在军人的看守下滞留5日，确认没有感染鼠疫才放行；1月14日至19日，南满铁路与东清铁路先后停止运行；1月21日，为避免人口因春运南下，四处流动，京津铁路全部停止运行，鼠疫被控制在东三省之内；同时，防疫所、临时医院沿着铁路线迅速铺张，短短一个月，东三省就设置了1746处防疫机构。

分区隔离

▲在鼠疫人员带领下，伍连德到居民集居区查访鼠疫患者

1911年1月中旬，伍连德接管当地防疫局，他把傅家甸这个重疫区划分为四个片区，调兵进行交通管制。居民须佩戴所属片区颜色的臂章，严禁跨片区走动。各片区配置有医药大员、助手、卫生夫役和警察，每天挨家挨户检查，一旦发现感染者，立刻送到防疫医院，并对感染者家属进行隔离。伍连德从俄国铁路局借来大量的空车厢，在远离人群、远离居住区的地方建立起隔离医院。

首用“疑似”

当时设置的诊病院分为疫症院、轻病院、疑似医院和防疫施医处几种。疫症院就是确诊的病人，确诊较轻的病人放到轻病院；不能确诊的、疑似的病人放到疑似医院；防疫施医处主要向居民分发防疫物品。这些措施，给整个东北疫区提供了范例。

伍氏口罩

为了阻止呼吸感染，伍连德还设计赶制出一种特殊的加厚口罩，在两层纱布间加吸水药棉，配发给所有人，强制佩戴。这种口罩被后人称作“伍氏口罩”。“伍氏口罩”有效阻止了肺鼠疫病毒在人与人之间的飞沫传播。

尸棺火化

时值寒冬，感染死亡者无法掘地下葬，棺材堆在傅家甸坟场，延绵数里。这种情况不解决，一旦春天解冻，鼠疫必将重新泛滥。伍连德决定焚烧尸体，但在当时“死者为大”的观念影响下，当地百姓和一些地方官都极力反对。伍连德只好请求朝廷颁旨。朝廷批准后，1911年1月31日（大年初一），伍连德亲自指挥200名裹着防疫服的工人，把尸体、棺材堆成22堆，每堆100具，泼上煤油点燃。完成中国第一次尸体火化。很快，吉林、黑龙江也被要求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尸体。随后，俄国也采用同样的办法，把鼠疫死去的尸棺火化。

战胜鼠疫

伍连德的一系列措施，收到了显著效果。最后一例鼠疫病例出现在1911年3月1日，此后再无病例记录。令人闻风丧胆的鼠疫，伍连德仅仅用了67天，就控制住了。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通过隔离等办法应对传染病疫情，并取得前无古人的胜利。如果没有伍连德，东北鼠疫夺走的中国百姓生命绝不止6万，而是十倍、甚至百倍。

▲1911年5月，伍连德因消灭鼠疫获清廷勋章

此前，人类历史上发生过3次大鼠疫：第一次发生于公元6世纪中叶，发源地在中东，持续了8世纪，死亡人数保守估计2000万人以上；第二次发生于公元14世纪，持续到17世纪，遍及欧、亚、非，仅欧洲就死亡2500万；第三次发生于1855年，持续到1959年，遍及亚、欧、美、非的60多个国家，死亡人数1200万以上。

鼠疫斗士

▲万国鼠疫研究会会场和与会人员

1911年4月3日至28日，来自英、美、俄、德、法、奥等11国和中国的34名鼠疫专家齐聚沈阳，召开“万国鼠疫大会”。年轻的伍连德被推选为大会主席，副主席是号称“鼠疫鼻祖”的日本专家北里柴三郎。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召开国际学术会议，也是世界上首次由华人担任大会主席的学术会议。这一年，伍连德被国际医学联盟授予“鼠疫斗士”荣誉称号。

重大贡献

“科学输入垂50年，国中能以学者资格与世界相见者，伍星联（伍连德）博士一人而已。”著名学者梁启超这样评价伍连德。

▲伍连德发表在《柳叶刀》的论文

1913年，《柳叶刀》杂志发表了伍连德关于肺鼠疫的文章，他因而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的人。1926年，伍连德出版了长达480页的英文版《肺鼠疫研究》，全面阐述了他的肺鼠疫学说。此书被国际学者誉为“鼠疫研究的里程碑”。

▲伍连德博士拍摄并珍藏的北京协和医院建成时的图片

▲1920年的北京中央医院

伍连德对中国的贡献远超出了鼠疫研究的范围。他专注于中国医学的发展，是中华医学会的创始人，先后兴办了北京协和医学院、北京协和医院、北京中央医院（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东北陆军总医院（现中国人民解放军202医院）、哈尔滨医学专门学校（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前身）等20多所医疗机构；中国的海关检疫制度，最早也是根据他的建议建立起来的。

▲伍连德被提名为1935年诺贝尔生理及医学奖候选人

伍连德生前还有一项更大的荣誉，那就是被提名为1935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候选人。因为候选人的保密期为50年，这个消息直到2007年，才被正式公开。也就是说，他才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华人，也是曾离诺贝尔奖最近的华人。

家国情怀

▲1934年，伍连德与夫人黄淑琼在北京东堂子胡同家中

在伍连德的心中，他一直是一个中国人。在外国人眼里，他也的确是一个爱国的中国人。中华文化的家国情怀很早就深深根植在伍连德的心底。他的外公林道解（祖籍新会）是爱国侨领。他的六个舅舅都曾在清政府水师服役。其中，三舅林国裕在甲午海战中牺牲，二舅林国祥在甲午海战中接替方伯谦任管带指挥“济远号”战舰。他的夫人黄淑琼是新加坡爱国华侨领袖黄乃裳之女。

1960年1月21日，他因心脏病逝世，享年81岁。临终前，他在自传中这样写到：“我曾经将我的大半生奉献给古老的中国，从清朝末年到民国建立，直到国民党统治崩溃，那一切在许多人的脑海里记忆犹新。中国是个有五千年历史的伟大文明古国，历经世世代代的兴衰荣辱，才取得了今天的地位，我衷心地希望她能更加繁荣昌盛。”

内容参考

书籍：《鼠疫斗士——伍连德自述》

文章：《设计第一枚口罩、消灭三次大鼠疫、建立协和等20多家医院，全都是他！》《看历史·透过细节看中国转变》《百年前的“鼠疫斗士”伍连德》《伍连德：中国防疫事业第一人》

纪录片：《伍连德博士传》

撰稿：吴世明

音频录制：台山电台

摄影：朱伟科，部分照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李心草

监制：李伟良

运营：台山广播电视台总编室

原标题：《探访伍连德台山祖居，走进鼠疫斗士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