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思罗机场扩建裁决能否开创气候先例？

希思罗机场起飞的飞机。图片来源：Alamy

英国最大机场的扩建计划近期被裁定为不合法，原因是没有将《巴黎协定》纳入考量。

环保人士孤注一掷，将英国政府告上法庭试图阻止希思罗机场修建第三条跑道。该机场位于伦敦以西，是一座大型国际机场。

这项由上诉法院三名法官联合作出的裁决认为，2018年政府签署政策允许该项目开发时，“本应将《巴黎协定》纳入考量”，但却没有。

“这项裁决批评政府未能就如何协调机场扩建后排放量增长与对《巴黎协定》的减排承诺提出质疑，”航空与环境联合会（Aviation and Environment Federation ,AEF）总监蒂姆·约翰逊（Tim Johnson）表示。

这一决定被认为是全球首个基于《巴黎协定》作出的重大法律裁决。由于协定并不属于英国法律，所以这一裁决的意义尤为重大。

2019年5月英国最高法院曾驳回了环保人士的提诉，但环保组织“B计划”（Plan B）并没有放弃，于今年2月将案件诉至上诉法院。

“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B计划”总监蒂姆·科洛斯兰德（Tim Crosland）在一份声明中说。“现在很清楚，我们的政府不可能一边承诺遵守《巴黎协定》，一边公然采取违背协定的行动。”

伦敦几个行政区、市长萨迪克·汗以及其他环保组织也以各种理由对项目提出了法律挑战。

多年来，围绕希思罗机场第三条跑道的建设议案，支持商业发展的团体与环保人士和伦敦居民各执一词。前者声称这是关乎英国未来经济的重要基础设施，后者则认为这么说夸大了扩建跑道的益处，淡化了其风险。

“这场围绕 ‘经济效益’和民生环境的争论从未平息，伦敦西部多地当局、社区团体和伦敦市长仍持反对态度，”AEF总监约翰逊说。

希思罗机场已经是英国最大的单一碳排放源，增建第三条跑道意味着每天起降的飞机将增加700架次。也就是说，已经饱受空气和噪音污染困扰的建成区会承受更大的局部污染压力。此外，跑道扩建还需部分拆除三个村庄，所以受影响的村民强烈反对扩建。

希斯罗机场附近的居民早在2008年就强烈反对跑道的扩建。图片来源：Alamy

约翰逊称，这些年来曾开展过三次独立评估，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认为希思罗机场扩建是满足航空需求的必须之举。但政治上的左右摇摆导致该项目从未正式进入规划申报的阶段。

英国政府称不会对裁决提出上诉，但希思罗机场本身表示会向最高法院上诉。

政府如今可以决定起草新的政策文件以更好地应对气候变化，但评论人士认为法律上的掣肘刚好让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有机会悄悄地放弃这个计划。鲍里斯·约翰逊任伦敦市长期间曾反对机场扩建，并扬言要“躺在推土机前面”来阻止第三条跑道的建设。自入主内阁后，鲍里斯安静了许多。虽然他没有参加批准该项目的关键投票，但仍坚持反对态度。

英国航空排放占全球总航空排放的4%，仅次于美国（24%）和中国（13%）。全球航空排放增长迅速，英国也不例外。和其他国家一样，英国一直努力应对航空业的气候影响，但燃油效率的提高往往远远落后于航班的增速。英国航空业团体“可持续航空”（Sustainable Aviation）近来定的目标是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但环保团体对该行业切实减排的努力一直持怀疑态度。

英国航空旅客的分布极不均衡：英格兰的航空出行人数只占15%左右，而苏格兰和威尔士则占到70%，因此有人呼吁对飞行常客征税。

但即使希思罗机场不扩建，为了保持自身作为国际航空枢纽的地位，英国仍有可能建设其他机场。例如，这项裁决可能会导致伦敦第二大机场盖特威克（Gatwick）机场的扩建计划重新提上议程。还有人则认为，区域性机场需要更多航班。

然而，法院根据《巴黎协定》作出的裁定首开先河，今后任何机场扩建项目都需更加充分地考虑气候变化的因素。对于英国其他基础设施项目而言，这一裁定也有其重要的意义。裁定作出后不久，环保组织“运输行动网络”（Transport Action Network）表示正考虑以同样的案由对政府的290亿欧元（380亿美元）公路扩建计划提出质疑。

“这项裁决不仅关乎希思罗机场，广义上来说，也影响到了我们的规划程序，如今在规划的过程中必须将气候变化法律和政策纳入考量，”国际气候律师、Track 0倡议创始人法尔哈娜·亚明（Farhana Yamin）说。

此次裁决对英国以外其他努力遵守《巴黎协定》的国家也会产生影响，亚明说。

“《巴黎协定》制定的本来就是国际政策，然后再由各国在国内执行这项政策。但各国政府在评估中忽视了“远低于2摄氏度”和1.5摄氏度的温控目标，”她说。“法庭认为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我很高兴法庭作出这项裁定，因为国际法就是这样运作的。”

现在全球各地的法院在对自己管辖范围内类似案件进行研判时，可能都会更有意愿直接根据《巴黎协定》作出裁决，环境法律组织欧洲环保协会（ClientEarth）的律师乔纳森·丘奇（Jonathan Church）称。他还表示，公益诉讼律师也会更有底气要求法院这么做。

“这是一个具有全球意义的裁决。它重新界定了《巴黎协定》在环保人士、律师和政府心目中的重要性，”他说。“与其提高减排决心，不如更多地缩小《巴黎协定》目标与各国政府所采取的实际行动之间的差距。”

作者：乔斯林·廷珀利，气候及能源领域的自由撰稿人。她曾在碳简报（Carbon Brief）工作，并拥有伦敦大学城市学院的科学新闻学硕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