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防疫调研｜疫情期间的城市儿童生活和学习情况调查

随着疫情好转，大中小学开学的话题再度引起关注。据媒体报道，目前，贵州、新疆、青海三地部分毕业班学生已开始复课，而陕西、山西、云南的毕业班也将于近期复课。多所高校陆续公布了开学时间，通知部分教职工返校工作。但仍有相当多省市的学生处于等待开学、“停课不停学”阶段。

2020年小学开学本应在2月中旬，算上寒假，到今天，城市儿童居家隔离时间已近两个月。儿童的生活和学习，在长时段居家隔离中进行，有违天性，已出现不少问题。从网上为人父母者的各种“神兽吐槽帖”里可知一二。

2月29日，上海商场里戴成人口罩的孩子。澎湃新闻记者 王昀 图

为充分了解疫情期儿童的生活和学习状况，笔者于2020年3月17日-19日开展了此次调研，主要采用网上问卷和访谈形式，面向城市儿童。调研对象主要分布于北京、广东、江苏三地，共收回有效问卷245份。本文借助此次访谈，在较全面地了解当前城市儿童的学习和生活状态的前提下，希望寻求城市儿童居家学习期间所面临矛盾的解决之道。

综合问卷和访谈的结果，可以发现，城市儿童居家隔离期间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三类，分别是：儿童防护物资缺乏、家长陪护不足、孩子防护意识欠缺。

疫情发生以来，国内各种防护物资一直比较紧缺。儿童作为特殊群体，防护物资有专门的要求，因而尤其缺乏。调研发现，拥有儿童口罩数目在10只以下的城市家庭占比34.44%。一般而言，成人口罩不适用于儿童佩戴。但访谈中笔者发现，缺乏儿童口罩的家庭往往选择改装成人口罩，以解燃眉之急。这种改装口罩是否符合防护要求，能否为儿童提供安全防护？这是许多家长担心的问题，也是疫情防护的隐患之一。

本次调研中，在防护物资不足的情况下，为安全起见，居家隔离期间，高达56.38%的城市家庭孩子几乎不外出。长达两个月里，两三代人一直生活在室内环境下，这对儿童和家长而言都是相当大的挑战。访谈中笔者发现，一些家庭因为是否外出、采取何种外出防护等级、是否有必要上网课等问题产生分歧、发生矛盾，成员之间关系紧张，甚至时常爆发争吵。

疫情发生以来，教育部门号召“停课不停学”，要求大中小学生普遍采取网课的方式居家学习，但“对小学低年级上网学习不作统一硬性要求”。调研发现，虽然不像乡村儿童那样缺乏上网课的硬件设备，也有学校提供丰富多样的学习指导及大量在线学习资源，但自主安排学习活动，仍是城市儿童的主要学习方式。

例如，笔者所在的城市北京，采取学校提供录播课程给儿童自主选择的形式，课程资源十分充足。但笔者在访谈中发现，部分家长已“放弃”或“很难坚持”陪伴孩子按时按量学习学校的录播课程。原因部分出于对孩子视力的保护，更多的是家长分身乏术，受居家办公、从事疫情相关公务或处于隔离期等诸多因素影响，很难全程监护，陪伴孩子课程学习。尤其是一些双职工家庭，在没有长辈帮忙带孩子的情况下，当孩子的学习计划和大人的工作安排发生冲突，孩子的教育基本是被“放养”状态。

调研中，44.65%的家庭选择安排孩子自行阅读、做手工、画画等活动来自主学习。但孩子自主管理能力不是短期便可提升的。不少孩子自制力缺乏，不爱学习，在“自主学习”期间，选择看动画片、打游戏，这种情况占比7.87%。因而，在对“疫情期间，您觉得孩子哪方面的教育最重要？”这一问题的回答中，“自我管理能力的提升”选项占比最高：38.03%，这可谓广大家长的心声。

疫情对儿童的影响是明显的。他们的生活方式、学习状态和心理发展可谓受到全面冲击。居家隔离期间，疫情进展是成年人普遍关注的话题。儿童作为家庭的重要成员，他们对疫情的了解情况和途径是怎样的？

调研发现，61.11%的家长会和孩子交流疫情，但次数不多，只有每周数次。在方式上，大多数家长首要选择是，通过“如实讲述新闻”，让孩子了解疫情，其次是让孩子自主观看疫情新闻和视频。问题是，有59.34%的家长认为，自己的孩子基本了解防护知识，但因年龄小，自制力不足，及对疫情的严重性意识不到位，仍需家长时刻督促才能在生活中很好地“应用”。

当下国内疫情形势虽然好转，但尚未结束。而国外疫情正在蔓延，输入性病例时见报端。被大人视为“神兽”的孩子长期在家，对父母而言，无疑是头疼的事情。但发愁归发愁，对于开学，47.28%的家长持观望态度，他们盼着开学，又担心开学后孩子防护得不到保障。一方面是购买渠道和货源有限，家庭储备的儿童防护物资不足；另一方面，幼儿园及小学生群体，年龄偏小，自控力不足，在学校期间，缺乏家长耳提面命式的提醒和督促，只怕难以坚持正确的防护习惯；而老师面对众多学生，也难以一一提醒。

之前，教育部门曾给出开学的几个条件：一是“疫情基本得到控制”；二是“社会家长都认为，或者绝大多数同意说现在开学是安全的”；三是“开学以后必要的防控物资和条件都是到位的”。疫情尚未结束，目前看来，不少家长对开学仍显信心不足。一面信心不足，一面又因家庭及工作事务冲突盼望开学。这种迫切而纠结的群体心态，甚至一度催生了谣言传播。3月17日，北京市教委及时回应大众关切，称目前疫情仍不支持大规模的人员聚集，还不是考虑何时开学的时机，也尚未制定开学具体时间表。

在此情况下，如何改善既有局面，进一步调整和优化居家隔离期间儿童的生活和学习境遇？·

《关于中小学延期开学期间“停课不停学”有关工作安排的通知》（下称《通知》）明确规定，“停课不停学”，要坚持把做好疫情防护工作放在首位，面对当下城市家庭儿童口罩等防护物资不足的局面——事实上，常在新闻图片和现实生活中，看到大人戴着口罩防护严密而孩子没戴口罩的情形，这是值得关注的防护漏洞——建议相关部门积极设法，一方面呼吁相关厂家及电商平台拓宽儿童防护物资的生产渠道和销售渠道，另一方面通过社区、学校问访等形式，及时掌握儿童防护物资缺乏家庭的需求情况，做好登记备案。通过“家校联合”、“社区-家庭”联合的方式，共同做好儿童的安全保障工作。

《通知》还要求，要“特别加强对防疫阻击战一线人员子女的学习指导和关爱”，防疫阻击战一线人员因忙于工作，以及处于较危险的工作环境中，往往选择“自我隔离”，可能无法及时指导家中子女的学习生活。对此，建议学校老师，尤其是心理老师，对其子女予以积极干预，避免出现心理创伤。

除了这部分人员，值得关注的还有城市外来务工人员及收入较低人员的子女。随着各地复工有序展开，出于生计压力，这部分人员可能无暇对子女的生活和学习予以监护，社区、厂家等相关部门和单位需要对他们的生活和学习状态密切关注，加强跟进指导，避免某些极端情况发生。

依目前形势，小朋友们还要居家学习好一阵子。继续做好健康教育，加强卫生习惯的培养，耐心认真地和他们交流关于健康和疫情防护的知识，并尽力做到学以致用，仍是紧迫的问题。至于居家学习，不妨采取灵活的方式，不必拘泥于书本课程，可以通过疫情相关绘本的阅读和创作，家务活的“艺术化”（比如做饭之际，让小朋友参与制作“艺术化”的面食），观看儿童电影口授或撰写影评，记录居家隔离生活的思考、心情日记，撰写小区植被的观察记等多种轻松灵活的方式，来提升孩子的学习兴趣，充实他们的学习生活。

调研中，相当一部分家长认为，疫情期间“思考和判断能力的培养”很重要。疫情期间，各种信息芜杂纷乱，如何能做到“不信谣，不传谣”？需要信息接受者具备敏锐的判断力。对小学和幼儿园阶段的学生群体而言，众多网络不实消息乃至谣言亦可拿来作为“反面教材”，家长可以用讲故事的形式，将其作为现成案例，指导孩子们提升思考和判断力。

最后，虽有72.46%的家长认为，疫情对自家孩子心理状态基本没什么影响，但仍有26.69%的家长认为自家孩子出现了焦虑、紧张情绪。对此，除了家庭教育中继续加强亲子沟通之外，建议开学后各地学校增加心理课程的开设密度。至于开学之前，有条件的学校，老师不妨通过电话交流的方式，和居家学习的孩子进行一对一沟通，以鼓舞“斗志”，安抚情绪。至于武汉或其他疫情较重地区家庭发生重大变故的孩子，则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师的帮助。

（作者费祎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科研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