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将满九十的东木老爷子又扔出一颗炸弹

这真是个奇迹，到今年5月31日就满90周岁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又导演出了一部电影。这部叫做《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的电影讲的是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爆炸案的故事。影片把矛头直指世界上最强大的两股势力——美国政府和美国媒体，不啻是固执的东木（他的名字Eastwood直译就是东方的树木）老爷子扔出的又一颗炸弹。

媒体暴力很可怕

1996年7月19日，百年奥运在美国亚特兰大隆重开幕。7月27日凌晨，离奥运村1.5公里的奥林匹克世纪公园发生一起爆炸事件，造成111人受伤，2人死亡。

首先发现炸弹并疏散人群的现场保安理查德·朱维尔先是被媒体誉为救人英雄，继而作为爆炸案嫌疑人受到联邦调查局的调查。《亚特兰大宪章报》记者凯西·斯克鲁格斯得到消息，率先报道。NBC等各大媒体迅速跟进，英雄瞬间变成罪犯。

在调查了88天之后，联邦调查局承认理查德·朱维尔是清白的，将他从调查目标中排除。NBC等媒体向他支付巨款，以赔偿对他造成的名誉损失。2003年，爆炸案制造者埃里克·鲁道夫终于被抓获，被判终身监禁。

影片《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完全真实地把亚特兰大奥运爆炸案以及其后朱维尔的冤案搬上银幕，甚至不惜重金按照原样搭建了奥林匹克世纪公园那场通宵音乐会的场景。理查德·朱维尔与母亲居住的公寓，报纸的头条新闻，联邦调查局搜查带走的保鲜盒，都原封不动地呈现在影片中，保证了影片高度的真实性，给观众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力，使他们充分体验理查德·朱维尔命运的一波三折。

正如朱维尔的律师布莱恩特所说，造成这桩冤案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两股势力——美国政府和美国媒体。在这样强大的势力面前，一个小小的保安和律师，根本就不值一提。于是，我们在影片中不断地看到成群的记者围堵在朱维尔家门口的喧闹场面，看到电视节目中喋喋不休的报道和评论，一张嘴巴根本就无法和这样强大的舆论对抗。

可能因为害怕过分指责媒体导致舆论围攻，东木老爷子已经刻意淡化了媒体舆论在朱维尔冤案中的作用，比如让始作俑者凯西·斯克鲁格斯流下悔恨的泪水，比如强调媒体报道的来源都是联邦调查局，从而把重点放在对联邦调查局的指责上。因为在美国，指责政府是没有风险的。但是，仔细想一想，媒体暴力才是酿成朱维尔冤案的更重要原因。

奥林匹克世纪公园发生爆炸案，联邦调查局当然要调查，当然可以怀疑所有的嫌疑人，这毋庸置疑。他们并未羁押和起诉朱维尔，只是依法履行调查程序。问题在于，以《亚特兰大宪章报》为首的媒体，在调查尚未结束的情况下，匆忙报道，大肆渲染，对朱维尔造成了名誉损害，也极可能误导了调查工作。这样的现象，在媒体时代乃至互联网时代，实在屡见不鲜。媒体具有强烈的商业性质，抓住眼球才能获取巨额利益。不管影片中女记者色情诱惑特工的桥段是否属实，至少记者的无孔不入、不择手段是公开的事实，是行业的惯例。而一个普通公民，是无法与具有全国、全世界影响力的媒体相对抗的。美国所标榜的民主、自由、公平，在朱维尔冤案中，被击得粉碎。媒体暴力实在是对公民合法权益的巨大伤害。这是东木老爷子通过这部电影告诉公众的。

肥佬妈宝很可爱

把一个真实事件搬上银幕，仅仅只有高度还原是不够的，不然我们还不如看纪录片。东木老爷子的这部《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最吸引人之处是保罗·沃尔特·豪泽、山姆·洛克威尔和凯西·贝茨把朱维尔母子和律师布莱恩特演绎得生动、有趣、感人，使这个故事得到升华，有了更深刻的意义。凯西·贝茨还因此获得今年奥斯卡的最佳女配角提名。

首先要说的是肥佬妈宝理查德·朱维尔。他虽然曾经是个警官，枪法也不错，但体型肥胖，宅家啃老，爱出风头，痴迷枪战游戏，藏着一屋子的枪，人生失败，连校园保安都当不好。要命的是，他还自我感觉良好，总认为自己是个警察，是个执法者，相信执法机关。如果不是律师布莱恩特劝阻，他早就钻进了联邦调查局的圈套。第一次在电影中饰演主角的保罗·沃尔特·豪泽几近完美地塑造了这个善良、有趣的边缘小人物角色，令人同情，令人反思。

其次是山姆·洛克威尔饰演的律师沃森·布莱恩特。两年前因为在《三块广告牌》中的精彩演出，他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这次他依然有着精彩的演出，把一个脾气暴躁、个性倔强但聪明睿智、热心正直的律师演绎得出神入化。他第一次来到朱维尔家，朱维尔告诉他：“我生来就是尊重权威的。”他回答：“孩子，权威就在窗外想要生吞活剥了你。”这种精彩的对白在影片中比比皆是，让一个精通法律的老油条在银幕上栩栩如生。

再次是饰演朱维尔母亲的凯西·贝茨。30年前，她在《危情十日》中的惊人表演，我至今记忆尤深。那年她战胜朱莉娅·罗伯茨和梅丽尔·斯特里普，荣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这次在《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中，她依然用精湛的演技把一个充满慈爱的母亲演得感人落泪。那种母子相依为命的情感和面对强权无可奈何的忧伤清晰可见。

据美国媒体报道，为了接近生活原型，保罗·沃尔特·豪泽观看了大量朱维尔生前的演讲视频与个人资料，不仅模仿他的神态动作和声音，更试图从性格等内在层面重现角色光彩。连朱维尔的母亲也惊讶不已：保罗走路的姿势都和朱维尔一模一样。山姆·洛克威尔则对沃森·布莱恩特进行了深度采访，让他录下台词，从中获得塑造人物的灵感。美国《国家评论》杂志称“保罗奉献了今年最细腻的表演之一”，《华盛顿邮报》认为，“在凯西·贝茨的引领下，豪泽和洛克威尔富有张力的刻画让电影鲜活起来。”

去年8月我为东木自导自演的《骡子》写影评时，以为那就是他的告别之作。没想到半年之后《理查德·朱维尔的哀歌》就上映了。将近90岁的他，居然还能一年拍两部电影，而且都是非常好看的高质量作品，实在对老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比起前几天看的泰伦斯·马力克的片子，东木老爷子显然高明得多。虽然肥佬妈宝、落魄律师和爱心母亲组成的这个渺小阵容和当年东木的西部牛仔高大形象相距甚远，但其中依然渗透着孤独对抗强权的西部牛仔精神。可惜的是，国内上映的艺联院线排片太少，上映十几天后电影院就因疫情都关门了，所以只有区区几百万票房。不知道老爷子还会不会再拍下去？让我们都来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