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古今大战秦俑情》：30年前的穿越故事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黄雨萱穿越到20年前，只为找回她和王诠胜的爱情。相比之下，蒙天放就厉害多了：他穿越千年，只为找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冬儿。何况，《古今大战秦俑情》的问世，比《想见你》早了整整30年。

只是，如今早已功成名就的大导演张艺谋，在回顾他的艺术生涯时，未必愿意提及这部1990年公映的《古今大战秦俑情》。理由很简单，当时还算年轻气盛的老谋子，很看不起商业电影，认为其艺术水准实在不敢恭维。

张艺谋当然也有“狂”的资本。彼时的他，作为摄影，已经参与过《黄土地》《一个和八个》等“第五代”名作的拍摄；作为演员，主演过《老井》；更不必说，作为导演，《红高粱》已经轰动影坛。

不过，《古今大战秦俑情》并没有老谋子形容的那么差。即使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本片的底子也是相当硬的。李碧华的原著《秦俑》，提供了一个好故事。小说中这段跨越千年的爱情，在银幕上得到了立体展现。“毁原作”，绝对是没有的事。

本片的班底也是可圈可点。男女主演张艺谋与巩俐，不必多做介绍。但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张艺谋唯一一次以演员身份与巩俐合作。所以，每当我们谈到这段“当年情”时，总免不了在脑海中浮现出蒙天放和冬儿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关于这一点，留待后头再说。

大概是张艺谋的名头太响，以至于大家常常忘记了，本片的导演并不是他，而是香港的程小东。这位金牌武术指导，在拍摄本片之前，也已经为观众奉上《笑傲江湖》《倩女幽魂》等经典作品。而他的执导，也为《古今大战秦俑情》增添了不少动作戏，让本片在娱乐性有了保障。不太为人知晓的是，徐克老仙也参与了本片的制作，他负责的是特效。

最好玩的还有，导演吴天明在本片中扮演了一个蹩脚的导演，还被张艺谋一刀砍“死”，不由让人会心一笑。“关云长”陆树铭在本片中扮演的是秦始皇，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其咖位不够的关系，连个挂名都没有，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韩冬儿义无反顾地奔向烈火，留下了惊鸿一瞥，也让本片的主题曲《焚心以火》打动了无数观众的心。顾嘉辉、黄霑作曲，黄霑作词，叶倩文献唱，就冲这几个名字，你也能知道，这首华语流行音乐的经典之作，不会是浪得虚名。

秦始皇四处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听方土之言召五百童男童女出海，郎中令蒙天放与被选入宫的冬儿相爱违反了戒律，冬儿投火自焚之前将从言士手中得到的长生药交给了天放，天放被做成秦俑千秋万世守护皇陵。2000多年后，三流演员朱莉莉一心想做女主角而被人利用陷害坠机误入皇陵，撞上了复活的蒙天放。接下来，和冬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莉莉与天放在乱世中重续前缘……

这是本片的叙事主线。看多了穿越小说的年轻一代，大概不会对这个故事太感兴趣。不过本片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剧情是不是够新鲜，而是杂糅了太多因素，让影片的风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李碧华的小说，主打的是神秘诡谲的氛围。但到了擅长商业电影制作的程小东手里，本片的味道，就变得怪怪的。前半段蒙天放和冬儿的爱情还很凄美绝伦，可一转到现代，蒙天放和莉莉活生生把本片演成了无厘头喜剧。

虽然戴上墨镜的蒙天放“萌萌哒”，被针筒和收音机搞得晕头转向的桥段也确实有笑点，但不得不说，风格的不统一产生了严重的割裂感。这也从侧面说明，本片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程小东没有考虑太多，他想得最多的，大概还是商业效果。

而本片对李碧华原作的改编，也漏掉了一个重要的情节。在小说里，和蒙天放一样活到现代的，还有秦始皇。在第二部分，这个千古一帝苏醒了过来，但在第三部分中失去了音讯。这就牵扯出了一个比爱情更宏大的主题：在时间面前，人类的野心和梦想，都显得太过渺小。就算是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个体永远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主宰。

本片中，这个主题被抛弃了，或许是因为它很难被表现，或许是因为它根本就不在程小东的视野里。但是，张艺谋和巩俐的存在，还是凸显了时间的意义。戏里戏外的互文关系，更让本片拥有了超越文本的内涵。

还在筹拍阶段，身为编剧的李碧华就一眼看中了张艺谋。在她看来，西安人张艺谋根本不需要化妆，就是一具活脱脱的秦俑。不知道，老谋子对此怎么看？不管怎么说，李碧华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张艺谋的外形或许算不上帅气，但饰演一个穿越千年、痴情不悔的武士，却很像那么回事。

说到那份“痴情”，大家都明白它是从哪里来的。在《印象中国：张艺谋传》里，老谋子原原本本地介绍了看不起商业电影却又接拍《古今大战秦俑情》的原因：“很简单，根本不是为了挣钱，因为那时给钱很少。原因是我正在闹婚变，我和巩俐的事曝光后，全国都在沸沸扬扬地讨论我的离婚，在很多人眼里我是陈世美，我没有一个地方能钻。那时没钱，不可能去开旅馆，就是想找个地方，有个相处的空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和大家的目光。这时韩培珠让我跟巩俐去演部戏，我第一反应就是接下来，这样就能有一个公开的空间，两人能在一块儿，避开外部世界。”

由此不难理解，张艺谋在本片中的表演为何格外真挚。不过，从这部影片就可以看出，巩俐在大银幕上的能量是如此难以阻挡，甚至超出了张艺谋的想象。从第一部分柔情似水的冬儿到第二部分的傻白甜莉莉，巩俐完全做到了无缝连接。即使是这样一部不算出挑的商业影片里，也无法掩盖“巩皇”的锋芒。或许，两个从天赋到个性都太过强大的个体，本来就很难做到永远的和谐相处吧。

但不管怎么说，本片透露出的意蕴还是相当明显的。蒙天放对秦始皇的忠诚、对冬儿的痴情，根本就是同构的。沉睡了那么多年，面对轻浮跳脱庸俗虚荣的莉莉，蒙天放一片深情，一切，只因她是冬儿的转世。他拿着冬儿留下的鞋子黯然神伤，喃喃自语道：“她把什么都忘记了”。看到这一幕的女子，又怎么能不被打动呢？

虽然《古今大战秦俑情》恐怕算不上影视经典，但对张艺谋来说，主演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那段与巩俐甜蜜的日子暂且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亲身体会到了香港电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商业运作模式。他后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大家都觉得香港演员缺乏演技，其实并非如此。“在香港当演员要在比在内地当演员难得多，因为香港是个商业社会，他们拍片是在抢时间。内地导演拍片，一个镜头要NG几十次甚至几百次，香港导演哪里有那么多胶片供导演浪费？”

显然，张艺谋对商业电影的理解，得益于这次难忘的经历。后来，他在拍摄《英雄》时，请程小东担任武术指导，后者一口答应。原因无他，就因为老谋子在拍摄《古今大战秦俑情》时特别卖力，特别敬业。

不知道，张艺谋或者巩俐有一天偶然打开电视，看到正在重播的《古今大战秦俑情》，会想些什么？尤其是，本片那个最值得称道的结尾。

转世成日本姑娘的冬儿前来参观兵马俑，再一次与已经成为工作人员的蒙天放相遇。见到蒙天放，冬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天放摘下眼镜，深情地望着对方。影片就此结束，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却意外地契合了张艺谋与巩俐的人生故事。爱情开始的时候，总是惊天地泣鬼神，但从没有人能够预料爱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