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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节变成女神节的背后:隐藏在词语背后的性别歧视文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些非官方的渠道,特别是商业领域里都把“妇女节”称作“女神节”了。的确从现代语境来说,“女神”听起来更霸气、更时尚,而“妇女”则充满了一种质朴和偏老的气质。
商业领域的做法,大多时候都是为了迎合消费者,用户爱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所以“女神”并不能算是他们的创建,也仅仅是迎合了大众的需求。从表面上看这个需求是在追求一种无龄感、时尚美丽的新时代女性特质,但实际上,依然隐藏着这个女性对于社会施加给他们的刻板印象——主要职责是生育——的强烈不满。
在官方辞典中,妇女的定义是成年女子的通称。在司法解释中定义14岁以上的女性称为妇女,未满14岁的男女称为儿童。而在现实生活中,妇女常指有孩子的女性。所以虽然在官方解释中妇女并没有过多的含义,但在数千年以来形成的东方文化中,妇女背后代表的就是“生育”,也就是对女性的最大的刻板成见——“性功能”。
不仅如此,在长期的文化形成中,妇女也逐渐延伸出其它隐喻。《礼记·曲礼下》:“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凶,公庭不言妇女。”妇女逐渐成为见识不多、恪守妇道、养育儿女的代名词。
所以妇女对于现代人来说,除了是一个名词之外,其背后还蕴藏着多重含义,首先就是对女性生育能力的重点强调,也就是一种以“性功能”的角度去理解女性的陈旧眼光;其次在这种生育能力强调的基础上,妇女还有一种“生育末期”的印象,即生育过的女性会被称作妇女,也就是性吸引力下降,生育能力下降,年老的表征;最后妇女还有强烈的隐喻特点,即妇道等封建社会的刻板印象。
其实从历史上来看,女性并不是一直处于弱势地位。无论是早期的母系氏族时代,还是在封建社会早期,女性的社会地位都要比后来要高很多。汉唐时期女性可以自由的与男性交往,离婚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对于贞操的态度,无论在婚前还是婚后都比较开放。在宋代晚期,一个上层社会的女性如果没有兄弟的话,她也可以继承父亲的财产。
而进入封建社会的中后期,社会对女性的压制开始逐渐严苛。特别是新儒学的盛行,让女性彻底的成为一种“性功能”的物化体现。由此女性的贞操也成为一种虚幻的崇拜:如果女性被强奸,自杀就是证明她美德的唯一选择;如果丈夫去世,守寡会被认为是一种女性崇高的德行。
基于此,封建帝制时代给女性围绕着“性功能”设定了一系列的行为规范以及人生价值。女孩不能祭祖,不能被看作家中香火延续的子嗣,是给别人家养的,长大后要嫁给别人家生孩子。这种思想也就直接导致了重男轻女的情况发生,根据一个统计数据在1851年到1948年间,女婴被杀死的比率为5%,而男婴被杀死比率为2.5%。
即便逃过了婴儿期间的被杀和夭折,封建帝制下的女性也是活罪难逃。她们会陷入伴随他们一生的阴影——缠足。这种习俗据考始于唐代晚期或五代时期的宫廷舞女,她们为了获得更好的艺术效果而缠足。此后宫女也开始羡慕小脚女子,并开始学习缠足。在元代,这种做法在整个社会流行起来。进入明代,留有天足,即不缠足的女子会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据估计清代女性有八成都会缠足。
普遍的缠足方式是用长约三米、宽约五厘米的绑带把除了大脚趾外的四个脚趾绑起来,使其蜷曲在脚底,然后再把绷带紧紧地缠在脚后跟上,使脚背成为弓形。缠足力度是逐渐增大的,而由此带来的疼痛也一直不会停止,血和脓浸透了绑带,肌肉逐渐萎缩,可能会伴随着一到两个脚趾烂掉。整个过程结束之后,“三寸金莲”就形成了。
缠足的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提升所谓的“性吸引力”,满足当时男人痴迷于绣花小鞋以及女性缠足后摇摇晃晃的走路姿势以及形成的身体曲线诸如翘臀带来的性幻想。对于传统社会男性来说,脸蛋固然重要,但一双小脚更有吸引力,不仅如此,小脚还代表着女人出身上层社会并受过良好教育。
女孩在缠足完成之后虽然不会再疼,但伴随他们一辈子的是无法正常走路,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走出家门都很困难。这也就是缠足的另一个重要功能,限制了女性的活动范围,把女性隔离在家中,确保对男性的臣服。说白了就是将女性最终物化为“性功能”的体现,以及围绕这个功能的社会规范——相夫教子。
所以在身体上,缠足是当时妇女的特征和限制,而在社会层面,家庭婚姻就是妇女一生都逃不出的“牢笼”。至于在封建时代,妇女在婚姻中是多么不自由,多么不幸,已经有太多故事供现代人了解。正是因为这些,妇女这个词才逐渐在指代已婚女性之外,被赋予了更多的文化层面内涵。
所以当称一个女性为“妇女”的时候,往往会引起这位女性在潜意识里的如下反应:
什么,你把我当作只会生育的女人?把我当作只会生育的女人也就算了,你还把我当作已经生育过的,性吸引力下降的“老女人”?
当代女性介意被称作妇女,可能就是因为两个词“性”和“老”,其实还是在“性”上,因为老意味着性吸引力、性能力的下降或丧失。
而“女神”,则是一种有着“全能”意味的词汇,正好契合了当下男女平权的社会趋势,不仅要同工同酬,女性要能做跟男性一样的事情,甚至很多男性做不了、不擅长的事情,女性依然可以做到。
这背后的呼声,就是女性不再是为了“性功能”所存在的,依附于男性的某一种“物品”或“财产”,而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与男性享有同等权利和自由的个体。
语言就像是个咒语,能够召唤出人类内心的想象。但称谓也不是万能的,女性还要小心类似“女神”这种称谓的反噬或虚假,也许在这略显恭维的表示背后,就隐藏着商家们获利的窃喜,和男人们表面抚慰但本质不变的鬼魅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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