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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古道尔,比起社交舞会,她更爱非洲的广袤丛林
钱成熙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梦想成为一个男人,因为我想做的事情——去非洲、和野生动物们生活在一起,然后写书——在当时没有女性会这么做。我找不到可以追随的对象,也就是说有这样经历的女科学家或女探险家,所以我的偶像是会和动物说话的杜立德医生、人猿泰山和《丛林之书》里的主角,森林之子毛克利。而他们都是男的。”
两年前的国际劳动妇女节,珍·古道尔在她为《时代周刊》撰写的妇女节专稿中这样写道。如今,她已86岁高龄,是蜚声国际的生物学家和动物行为学家,黑猩猩研究界的权威,近年来,她更投身于动物保育事业,创办的“根与芽”项目吸引了全世界无数年轻人参与环境保护,服务社区。作为一名成长于1950年代的女性,她突破了时代的限制和现实的限制,披荆斩棘地开拓了一条闪闪发光的职业之路。
尽管满头银发,她依然没放弃野外调查
那是个怎样的世界呢?珍·古道尔写道:“我的叔叔带我去伦敦参加社交季的初觐礼,我和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们去白金汉宫和女王握手,这意味着我们踏入社交界,进入了婚姻市场。其他女孩们问我,你想做宫廷的侍从女官吗?我说,我不想,我想和野生动物生活在一起。她们被我吓跑了,觉得我很怪异。可我觉得她们也很奇怪。”
中学毕业后,由于负担不起学费,古道尔没有上大学。她在伦敦从事秘书工作,此时,一位老同学从非洲发来邀请,请她去肯尼亚,在自家农场生活一阵子。为了赚旅费,古道尔甚至跑去做女招待,才终于抵达她朝思暮想的非洲大陆。
在肯尼亚,古道尔遇到了当时著名的考古学家路易斯·李奇,成为他的秘书。他为她丰富的非洲野生动物知识而惊奇不已,“我读过所有我能弄到的书”,古道尔回忆说。因此,她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机会,李奇送她前往当时坦噶尼喀(现在的部分坦桑尼亚)的冈比河自然保护区去研究黑猩猩。他觉得,研究和我们近似的灵长类的生活,更有助于了解石器时代的人类始祖的行为。尽管珍·古道尔没有任何专业背景,李奇还是选中了她。古道尔认为,这也许也是因为她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因此头脑反而没有被当时流行的科学简化论影响。
那时是1960年,古道尔只有26岁。刚开始时,黑猩猩一见她就跑,但古道尔学着成为黑猩猩群的一员,她露宿林中,吃黑猩猩吃的果子,模仿他们的叫声,把自己当作一只母黑猩猩。逐步取得黑猩猩的信任后,她意识到黑猩猩和人类本身十分相像。古道尔始终记得她第一次观察到黑猩猩制作和使用工具的那天。当时她隐藏在雨林密密的枝叶之后,看到“灰胡子大卫”——这是古道尔给一只脸上长着银白色毛发的黑猩猩取的名字,正在用一根细长的草棍,在白蚁巢里“钓”白蚁。她为此兴奋极了。这也是令全世界震惊的发现,在那之前,大家普遍认为只有人类才能使用工具。李奇评论说:“现在我们应当重新定义工具、定义人类、甚至接受黑猩猩成为人类的一员。”
古道尔的早期出版著作
刚开始她的研究工作时,古道尔只能住在帆布帐篷里。后来国家地理学会开始资助她的研究,送给了她一些预制板,她和助手一起搭建了板房,就这样,冈比河研究中心诞生了。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这个研究中心成为全世界研究黑猩猩行为方式时间最长的地方,已经持续不断地跟踪、观察了黑猩猩60年。
年轻时的古道尔在帐篷前和黑猩猩交流
国家地理学会还送来了摄影师雨果·范·勒维拍摄关于黑猩猩习性的纪录片。一年后,国家地理杂志邀请她撰写关于她的研究的文章。而勒维的纪录片也发行了,由奥逊·威尔斯担任旁白。
那之后,古道尔去了一次美国,发表了几次演讲。“然而媒体报道却重点提到了我的金发和双腿。”有些科学家因此看不起古道尔的研究。“不过这并没有困扰我太久,我拿到了资金支持,回到了刚比河研究中心,继续我的工作。我没想过要成为一名科学家,因为那时候这个领域没有女性的位置。我只是一名自然主义者。如果对我双腿的关注也能为黑猩猩带来一些曝光,那也行。”
纪录片中展示了黑猩猩使用工具的特性
很快,李奇送她前往剑桥攻读博士学位,她成了人类历史上第八个在没有本科学历情况下读博士的人。但她很快发现,学校里教给她的那一套和她的研究方式是相反的。比如她应该给黑猩猩编号,而不是给它们名字。她不应该去研究黑猩猩的性格、想法或感情,因为那是人类独有的。学校告诉她,人类和其他动物非常不同。“这种思维方式,”她说,“把动物当成物体,当然比把它们当作有感情和智慧的,可以感受喜悦、害怕、绝望和痛苦的生物要容易的多。更便于我们在工业化运作的畜牧场、医学实验室操作或享受狩猎。”
但古道尔从她的童年伙伴和老师,小狗鲁斯狄的身上学到了动物真实的一面。她认为从这方面来说,她在剑桥的教授们错了。她确信,黑猩猩不仅在生物结构上和人类相似,在行为方式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她还学到,科学家应该对研究对象足够冷酷,不需要有任何同情心,但她认为,同情心并不会影响研究者在科学上的准确程度。事实上,这种同情心还能为寻找某些行为背后的原因提供某种直觉上的帮助。
年轻时的古道尔和爱犬
比如说,在黑猩猩社会中,也有好母亲和坏母亲。古道尔多年的研究证实,那些“好妈妈”,也就是更关心、保护孩子,但从不过分干预,只是提供支持的的母黑猩猩的后代,总是更自信、更有能力。雄性黑猩猩会在社群中占据更高统治地位,雌性黑猩猩则也会成为好母亲。古道尔认为,这对人类女性的进化史来说也很重要。她们需要更有耐心,在婴儿学会表达之前便快速理解他们的需求,并且维持家庭成员之间和睦的关系。“如果这些特质通过基因在女性之间代代相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女人总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者。这也是李奇当时送我去坦桑尼亚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坚信我可以比男人成为更好的田野工作者。”
古道尔观察到,在女权运动已经取得长足进步的今天,许多女性认为要取得成功,必须得强调自身的男性特质。但她觉得女性不需要否认自己的特质,而是要充分接受、尊重和运用女性特质。“我在拉丁美洲时,听到过当地人的一句格言,他们说一个部落就像是一只鹰,一边的羽翼是男性,一边的羽翼是女性,只有两边的翅膀同样坚强时,它才能飞得更高。这一切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目前,在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国家地理博物馆中,正在举办一场有关于古道尔的展览——“成为珍”。展览展现了她传奇的一生,你可以进入她最初营地帐篷的复制品,也可以观看李奇为此次展览特别录制的视频。古道尔一岁时的生日礼物,一只玩具黑猩猩,尽管毛都快掉光了,也在展品之列。展品中还有她最爱的书,《人猿泰山》和《怪医杜立德》,以及一本古道尔早年和朋友们一起制作的自然杂志,你可以看到她细致手绘的许多动物,包括黑猩猩在内。
展厅内复制的帐篷让参观者回到了60年代的非洲丛林
展览持续至2020年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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