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防疫调研｜疫情下，大学生群体在干啥，网课效果如何

目前白领和农民工群体已逐步实现返岗复工。2月24日，教育部党组召开专题会议时明确指出：“原则上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前大学生不返校、高校不开学。”至此，对数以千万计的在读大学生群体而言， 居家学习成为普遍状态。

据悉，目前我国现有各类高校近3000所、在校大学生规模近4000万，其中2020年应届毕业生874万人。为更好地了解疫情下大学生群体的学习生活状态，笔者近日对就读于全国各类高校的数百位校友及武汉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北京工业大学、西南交通大学、海南大学、武昌理工学院等高校教师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现结合笔者访谈内容，初步梳理分析如下：

一、当前大学生群体居家学习生活的主要活动轨迹

根据调查访谈，当前大学生群体居家生活主要由以下事件构成：1.上网课；2.写论文；3.准备研究生复试；4.自学专业相关课程；5.打游戏；6.看小说；7.刷抖音、快手、微博、微信等；8.追番（网络上追剧）；9.看电视；10.打牌或麻将；11.做家务；12.和家人聊天；13.辅导弟弟妹妹功课；14.关注疫情形势变化并阅读学习相关观察或评论文章。有基于此，我们不难发现：

第1-4项活动以个人成长发展为主要内容。其中，上网课是自教育部号召“停课不停学”、“停课不停教”以来各地高校结合各专业既有培养计划而开展的线上教学活动，在大一、大二、大三等高校非应届毕业生群体身上体现尤为明显。写论文和准备研究生复试主要针对当前大四学生群体而言，毕业在即，完成毕业论文则是他们顺利毕业的必要前提；其中部分考研的同学，目前正在家准备研究生复试。少部分积极上进且自律意识强的同学，他们正在充分利用在家的时间来自学专业相关或感兴趣的课程。

调查中多数学生反映，很多课程在校期间课堂教学时大部分同学都不怎么感兴趣、甚至昏昏欲睡，目前改上网课，缺少基本监督和有效约束，网课效果一般。随着网课的开展，网络上也出现了“网课学困生”这一新词，典型表现是：“一上课网速就不好，没有摄像头，一提问就全员闭麦，上课的时候吃零食、躺被窝、时不时还传来王者荣耀的声音”。

第5-10项活动以在家休闲娱乐为普遍状态。调查中，“打游戏”成为众多休闲娱乐活动中的高频词汇，紧随其后的是刷抖音、快手、微博、微信。

据近期一组假期游戏数据显示：《王者荣耀》的峰值DAU（日活跃用户数量）在1.2-1.5亿之间；《和平精英》的峰值DAU在0.8-1.0亿之间，二者皆创下历史新高。而这两款游戏的用户绝大多数都是青少年学生、尤其是大学生群体。据其中一位访谈对象反映，其堂弟，目前在武汉某高校读大二，在家的常态是：“一天两顿饭，睡到自然醒，白天不肯醒，晚上玩通宵，吃了玩，玩了吃，特别懒散随意，也特别空虚。”据多位访谈对象反馈，自身居家生活作息时间极度不规律。

第11-13项活动以日常家庭生活为重要面向。据访谈对象反映，居家生活期间，除了个人成长事务和休闲娱乐活动，剩下的时间以和家人聊天、做家务、饭后散步等具体琐碎而丰富的家庭生活为主，值得一提的是，不少同学提到了辅导弟弟妹妹或亲戚、邻居的孩子做功课，家庭内部的传帮带很重要。另，在家庭生活中，“做家务”成为不少同学居家生活的关键词。据多位访谈对象反映：“这次回家这么久，爸爸妈妈也在家，自己也不着急返校，家里人坐在一起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最起码能坐下来谈心了！”

第14项活动以关注当前疫情形势变化并阅读学习相关观察或评论文章为主。对当前疫情形势及各地相关疫情防控工作这一公共事件的关注，有助于培养当代大学生群体的公共事务参与意识和社会责任感。

二、三个典型案例：武汉学生为家人团菜、买口罩

笔者堂弟今年24岁，老家在河南上蔡农村，目前就读于常熟理工学院，今年大四。目前准备考研二战。居家期间，主要做以下几件事：一是自主准备新一年研究生考试，二是辅导另一位就读高一的堂弟功课，三是在家打纸牌；四是一个人玩游戏；五是晚饭后和家人一起散步聊天；六是陪爷爷奶奶一起看戏；七是种了三棵树（万年青、梨树和桂花树）；八是帮奶奶打水；九是拣鸡蛋；十是收拾家里卫生。

黄同学，家在武汉黄陂农村，目前已村改社区。就读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武汉），今年大三。相比河南、安徽等非重点疫区，武汉属于重点疫区核心地带，确诊病例就发生在身边，因此，相比于其他地区外紧内松的封闭式管理状态，武汉各地村庄（社区）目前处于严格的封闭式管理状态。据介绍，黄同学目前在家主要做四件事：一是上网课、做作业；二是为家人了解买菜、口罩、消毒液等生活物资和防护物资购买渠道并参与团购；三是劝导家人做好防护工作；四是关注疫情进展并参与李文亮事件、17号文离汉通道调整、方方日记等重点舆情公共讨论。

李同学，家在武汉黄陂某社区，就读于华中农业大学，今年大四，准备读研。据介绍：“今年处于毕业年级，没有网课，毕业论文要做实验，在家也没办法。具体就是准备考研复试。我们家除了每天三餐时一起吃饭说话，其他时间每个人都在自己房间。除了复习我不看剧，不看抖音、快手，就看下疫情新闻，此外还会了解怎么解决买菜、买口罩等问题。”

相比其他地区大学生，武汉地区大学生特征有二：一是严格居家学习生活，二是尤其关注疫情进展和疫情防护。总体而言，对目前居家学习生活的大学生群体而言，个人学习时间相对有限，网课效果有待进一步观察；休闲娱乐活动较为发达，且个人连接网络成为重要途径；日常家庭生活丰富，和家人相处较为充分；关注并适度参与社会公共事务。

三、当前大学生居家学习状态简析

当前大学生群体居家学习生活以个人成长发展类、休闲娱乐类、日常生活类等三类活动为主。通过调研，笔者有以下几点发现：

（一）在线教学效果参差不齐，是既有高等教育生态的客观反映

据悉，自2月10日起，全国300多个城市的60万人民教师变身“主播”，通过在线课堂的方式利用学习通、腾讯会议、钉钉等各类平台开展相关教学工作，预计覆盖全国绝大多数大中小学生。网课开起来了，教学效果究竟如何？

据多位高校青年教师反映，首先，全新的在线教育模式对各高校任课老师是一个挑战，高度取决于任课老师的责任心、准备程度和授课水平，而目前符合这一系列要求的老师其实并不多，绝大多数老师在经历了繁琐的准备工作后，在线教学效果也极其有限，少部分老师照样“划水”。

其次，对于大学生群体而言，居家学习失去了原本就组织松散、约束有限的大学校园学习环境，在校期间不用心学习、不认真听课，寄希望于在线教育这一新形式也是不现实的，和技术手段、教学模式无关，关键取决于学生个人学习热情高低和自律意识强弱。而从笔者观察与访谈来看，在缺乏有效组织和基本约束的情况下，绝大多数学生显然是不具备基本的自律意识和自主学习热情的。因此，绝大多数的高校和学生开展和接受在线教育的效果是相对有限的。

（二）“休闲娱乐”成为当前大学生群体居家生活期间的普遍状态

从笔者访谈来看，诸多大学生居家期间，打游戏、刷抖音、快手、微博、微信、今日头条，哔哩哔哩上追番等成为他们的主要休闲内容。其中，在城市生活的大学生群体尤其如此，多是独生子女，网络普及率更高，社区甚至楼栋封闭式管理，绝大多数时间主要在自家房间中度过，网络便成为他们打发时间的重要场所。在农村生活的大学生群体状态略微丰富，家中、尤其是大家族中子女较多，封闭管理后的村庄也多是“外紧内松”，村庄公共空间丰富，居家生活期间，除了上网休闲，打纸牌或麻将、烤火等也成为其休闲娱乐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笔者老家为例，所在自然村150户、450人，互联网普及率虽不足30%，但大学生均有一部或多部智能手机可顺畅上网。

（三）当前疫情客观上为大学生群体体验完整丰富的家庭生活创造难得契机

以笔者为例，自从2006年上高中以来，尤其是上大学后，每年腊月二十三前后返乡回家，正月初八前后离家返校，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在家和家人一起度过元宵节、二月二等重要传统节日。疫情演变至今，笔者自从腊月二十六到家，迄今在家时间一月有余，给予了笔者彻底体验和家人一起度过具体琐碎但完整丰富的家庭生活的难得契机。据访谈对象介绍，疫情爆发后，当地村（社区）封闭管理，几乎所有时间均和家人一起在家度过，全面了解一下家庭发展历史和家族人际关系，并展望未来发展，帮父母、爷爷奶奶分担一些基本的家庭事务。这段时间成为大学生群体深度了解家庭、理解父母、全方位体验家庭生活、甚至了解所在地村庄（社区）的难得契机。家庭教育和社会生活，何尝不是当代大学生群体接受教育的重要内容呢？

四、大学生复学不必着急

调研发现，大学生居家学习效果充满不确定性，学习质量参差不齐，但笔者认为，大学仍大可不必着急复学。理由如下：

一是大学生群体居家学习状态乱中有序，且正在发生积极向好变化。对于“互联网+教育”新型教育模式，我们应抱有耐心，给予各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做灵活调整。

二是当前大学生群体复学仍面临疫情扩散风险，疫情形势有效控制前不宜轻言复学。目前，占比绝大多数的全国非重点疫区疫情形势已持续明显向好发展，但并非意味着风险完全解除，尤其是在当前全球疫情形势仍在恶化的当前，无症状感染者时常出现，潜伏期较长者大有人在，治愈出院后仍然携带病毒现象不同程度存在，可见，当前疫情形势虽有积极向好变化，但仍不容掉以轻心。白领群体和农民工群体返岗复工是国家经济社会恢复生产发展大局所需，大学生群体目前还不是完整意义上的生产者，复学形势并不紧迫，反而可能导致一系列的不可控风险，与其人为制造风险，不如等全国疫情形势普遍得到有效控制后再稳妥复学。

三是完整丰富的家庭生活同样是大学生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绝不仅仅等于更高阶段的知识内容的学习，家庭生活、社会生活、农业生产等同样是大学生教育内容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疫情当前，无疑为当代大学生群体提供了难得的了解家庭、理解家人、体验家庭生活、甚至村庄（社区）历史于现实的难得契机，极大有助于丰富大学生群体的生活阅历和人生格局。

据武汉大学、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北京工业大学等多位青年教师反映，短时间内仍将持续学生居家学习的状态，他们也灵活地对社会学、社会工作、行政管理等文科类专业布置了适宜灵活的读书活动，要求学生居家读书、返校后召开读书检查汇报会，这一做法，也非常值得借鉴。

经上分析，在疫情形势得到有效控制之前，大学生群体复学工作不宜也不必轻易启动，也就意味着大学生群体“居家学习生活”将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15-45天）的普遍状态。有基于此，笔者建议如下：

一是聚焦成长发展，增加学习内容，提升时间利用质量。对绝大多数的大学生而言，人与人之间的成长发展差距，不在天赋，而是时间利用质量。时间利用质量越高，个人成长发展越充分。如欲实现个体时间利用高质量，则离不开个人成长发展的主体性觉醒和充分的时间精力投入。

二是适度减少不必要的休闲娱乐活动，充分珍惜难得的完整丰富的家庭生活契机。对于大学生群体而言，尤其是将来走上工作岗位后，与家人聚少离多是常态，有心无力也时常发生。既然如此，何不趁目前充分的居家生活契机，多了解家史，多陪伴家人，多理解父母，在深度体验和长期陪伴中丰富自己家庭生活体验和和谐家庭关系氛围。

（作者王向阳系西南交通大学公共管理与政法学院助理研究员，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