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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太平公主第一次见到薛绍

2020-02-03 08:5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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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薛昭之墓被重新发现,让无数人追忆起《大明宫词》中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凄美爱情。在剧中,当太平还是少女时,若不是贪玩逃出宫外,便不会撞见同游长安的薛绍。可是因为嫁给了薛绍,不仅间接毁掉了薛绍与前妻原本琴瑟和谐的美满婚姻,也为自己后来的人生蒙上了无法抹去的阴影。今日,我们分享剧本《大明宫词》中关于太平公主与薛绍从相逢、相伴再到诀别的几段经典场景的描写,重新感受郑重笔下关于盛世王朝的一场凄美绝恋。

 

旁白:我出生于长安,却在将近十四岁时才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的面容。我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畏首畏脚地逡巡于那晚长安城狂放情趣的边缘,慌张地面对市井呈现给我的声势浩大的热情。我那在宫里称得上蓬勃的想象力第一次遭受了惊讶,因为现实已超越了想象使它变得乏味而苍白。我的子民们隐藏在各式动人的面具下,像对待邻家的女孩儿那样友善地同他们的公主开着亲切的玩笑。

阴天 夜晚 外景

太平站在人流中,戴着面具。没有人注意她,人群水一样从她身边流过。她来去回着头,好像在找什么人。太平摘下面具,眼里盈盈泪水,她委屈地喊出了声。

太平:韦姐姐,韦姐姐,你在哪儿?

太平泪流满面地在一张张面具中穿行,终于,她看见前方出现一张昆仑奴的面具,她欣喜地扒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太平: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啦!

说完掀开了面具。后面是一张陌生的脸。太平慌张地松开手,跑开了。

在人群中,太平急不可待地揭开一张张昆仑奴面具,叫着“韦姐姐”。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任何面具后面都不是韦氏。

这时,又有一个戴昆仑奴面具的人出现在太平面前,正朝她走来。太平几乎没有了希望,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揭开面具。面具下的薛绍惊异地望着她。

旁白: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浪漫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幽深的男人世界。他就是薛绍,我的第一任丈夫。

薛绍被眼前这个一脸泪花、似乎突然患了失误症的女孩子逗笑了。

薛绍:您……是不是在找人?

太平:是……我在找昆仑奴。

薛绍:昆仑奴仅仅是一张面具,面具后面的人脸通常是不同的,所以您是认错人了!您手里不是也拿着一副昆仑奴的面具吗?

太平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面具,抬起头时一脸羞涩。

薛绍:……我可以走了吗?

太平傻傻地点点头。

薛绍擦身而过,太平呆立在那里,片刻才想起应该回头再看一眼。薛绍也恰巧回头看她,依旧一股清澈的笑容。太平望着他重又戴上面具,消失在人群中。

韦氏出现在太平身后,俏皮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见太平没什么反应,干脆绕到前头。

韦氏:找什么呢?我在这儿呢……你猜刚才我去哪儿了?

 

馄饨摊 夜晚 外景

馄饨摊儿边,韦氏正津津有味地吃馄饨,嘴中喋喋不休。

韦氏:……然后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赫赫有名的欧阳成都大少爷,我父亲是欧阳阁,正谏大夫,三品从下,你要是跟了我,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我就问他,你怎么看出我是女的?他说天下哪有这么秀气亮丽的男人……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定的?

太平望着一个空洞的方向出神。韦氏吃完馄饨。

韦氏:走吧!……哎呀,糟糕,我忘了我们没有钱!

太平:……我的玉佩没有了,拿你的吧!

韦氏:那怎么行,这是显送给我的礼物,哪能随便就换了馄饨吃!

太平:那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皇后来接我们。

韦氏:……那好吧,你到时帮我跟显解释,不是我故意弄丢的!

太平:放心,我会说的。

韦氏:(递过玉佩)能不能……用这个换!

摊主看着玉佩,顿时转怒为喜,伸手去拿。

摊主:能,能,太能了!

韦氏将手从半空抽回。

韦氏:慢着,你说说,我这玉佩能换多少碗馄饨?

摊主:这儿馄饨都是您的,您全都端走!

这时远处高高地驰来一对人马,一看就是宫里人。人群纷纷躲避,太平眼尖,首先洞察。

太平:那你就招呼人来吃馄饨,有多少碗就招呼多少人,我请客!

韦氏诧异地望着太平。

太平:快把面具戴上,低头。

摊主:哎,众位,今儿你们碰上贵人了,请你们来我这儿吃馄饨!有饿的就坐过来,僧多粥少啊!

一时间馄饨摊前大乱,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太平和韦氏紧张地低着头,对着空碗做吃状。

宫里来的人马很快围住了馄饨摊儿,像是捉拿要犯。所有人都紧张地住了碗筷,摊主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为首的翻身下马,冲太平她们走来。太平看见来人的脚出现在视野内,知道大势已去。来人跑下。

卫士长:奉旨接太平公主回宫!

馄饨摊主闻讯惊讶万分,慌忙跪下。众人一齐跪倒在地。

摊主:(递回玉佩)公主饶命…

太平没有接摊主手中的玉钩,恼怒地摘下面具,拉着韦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迎候的马车。

旁白:我的第一次“胜利逃亡”就如此惨淡而难为情地草草收场。可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旅行,它使我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拥有了那种诱人的被称做藕断丝连的甜蜜心情。我爱这座城市,因为他的存在。我望着窗外长安城的车水马龙,彻底地将灵魂交与了它。

太平望着车窗外的繁华夜景,一语不发。

 

戏院出口 白天 外景

太平在人群中向出跑,突然被一盆冰水浇得精透。太平张大嘴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她被水浇得懵懂之时,在她身边,另外一个男子也遭到了同样的打击。他就是薛绍,可俩人谁也没看见谁,只顾着抖落自己被打湿的衣衫。猛然,太平首先发觉了薛绍,愣愣地望着他。薛绍终于感觉到旁边专注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一眼太平,敷衍地笑笑,继续拧他的袖管儿。

太平:是你?!

薛绍这才定睛看太平。

薛绍:小姐认错人了?噢,是你,你就是那位认错人的小姐,真太凑巧了!

太平: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重逢的喜悦令太平忘了一切礼仪。她甚至在说出口之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唐突。薛绍被她脸上的神态逗乐了,但还是大方地做了回答。

薛绍:(行抱拳礼)在下薛绍!

旁白:我终于见到了他!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我们俩当时都是一脸一身的冷水,而我的心却软软地融化在某种醉人的温暖里。我当时在想: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你能理解吗?

洞房 早晨 内景

太平醒来,头上还盖着那片红绸巾。她望着窗外那被红巾过滤的红色世界。

旁白:这就是属于我的洞房花烛夜,与传说中的甜蜜温存毫无关联。它犹如盖头下那红彤彤的朦胧世界,虽然美好却仅仅只是酒后醉人的夫妻游戏,随着酒精的挥发而没了踪影。我连日来蓄意积攒的全部自信和成熟被眼前的现实无情地肢解。我重新成为那个对于感情一窍不通的无知幼儿。这难道就是我的爱人为我献上的第一份礼物?

洞房 白天 内景

薛家父母正在用早餐,安静,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太平走近,没施粉脂,一脸憔悴。薛家父母忙站起身,一脸愧疚地望着太平。太平在他们惶恐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勉强笑笑。

太平:父亲。母亲,早!

薛父母:你早!

三个人默默地吃早餐。

太平:薛公子…今天回来吗?

薛父:回,回,当然要回。

薛母:昨天很不凑巧,乡下家里发生了一点儿变故,他今天肯定回来……

院门被沉重地推开,薛绍大步流星地走入,悲怆与愤激写在脸上。

薛母最先觉察到形势不对,慌忙迎出去。

薛母: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薛绍全然不顾母亲含义明显的追问,径直地走进屋,视线像鹰一般抓住太平,坐在太平的对面。太平被盯得有些发慌,强颜欢笑。

薛绍:(一字一句地)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太平:……我…不知道!

太平一时被问得发了蒙,眼巴巴望着薛绍,身子微微后倾,躲避着薛绍如炬的目光。

薛绍:(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嫁我?

太平:因为…我喜欢你!薛绍你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

太平怯怯地支吾着。

薛绍:爱情意味着长相守,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长青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最终,共同枯烂,腐败,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这才是爱情。她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炙热的心灵,缺一不可。不论她面对的有多么强大、巍然,是神明,还是地狱;爱情是不会屈服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高健全的境界,世间最完美的家园。爱情不会屈服,她无坚不摧!你真正拥有她吗,太平公主?

太平已经被薛绍逼得紧紧地靠在椅背上,满眼是泪,她不明白何以这样美好的言辞却被表达得如此绝望,然而她毕竟很感动……

太平:(怯怯地)我……拥有!这恰恰是我对你的感情!

薛绍意想不到太平的回答,怔怔地望着太平。片刻,起身拂袖而去。太平伏在桌上委屈地痛哭。

旁白: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第一次关于爱情真谛的启蒙长着这样一副愤世嫉俗、甚至歇斯底里的面孔。它本身应是优美而深情的,伴随着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鼻息……我丈夫脸上那令我陷入爱情的迷一般的诱人神采,从此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属于男性残酷的冷漠。我不清楚这是否就是婚姻的含义。总之,我生命中那个青春迷幻的时期就这样提前冰冷地结束了。

 

牡丹阁 白天 内景

门开了,太平第一个冲进来,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武承嗣和刑部的卫士也随后进来。太平绝望地看到薛绍竟然和道娘纠缠在一起。

武承嗣在一旁推波助澜。

武承嗣:公主,我没骗您吧?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公主的秉性在太平的血液中渐渐复苏,五年的隐忍和委屈在这样一个毫无光彩和美感的场景面前顷刻间化做一头猛兽。她无法容忍原来自己的丈夫不过是一个长着君子面孔的嫖客。就在武承嗣不备之际,太平突然从他腰间抽出剑来,直指薛绍的咽喉。

道娘:(失声地)富贵,快把叶儿带走!

富贵抱走了叶儿,被武承嗣的人拦在门外。

叶儿挣扎着,抓住薛绍的衣角。

叶儿:爸爸…爸爸……

薛绍闭上眼睛,松开叶儿的手指。

听到叶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太平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叶儿,更没想到从叶儿口中喊出父亲的名字。太平看了道娘一眼,便怒视薛绍。

太平:叶儿是你的儿子?

薛绍不再隐瞒。

薛绍:是的!

太平热泪充盈,剑在手中发抖。

太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对背叛爱情的负心人,我会杀了他!我不仅有这样的胆魄,我还有这样的能力!

道娘:公主,那个不愿背叛爱情的人早已被你母亲赐死,您剑下的恰恰是对爱情忠贞不二的可怜人……

太平:闭嘴!你这个奸妇!我竟然听信了你的谎言,让你照看你们罪恶的孽子!

道娘:叶儿是我的侄子!

太平:你别想再欺骗我,把她带走!

武承嗣让卫士绑走了道娘。

道娘:(边走边喊)薛绍,告诉她,告诉她真相!

薛绍再也无法隐瞒了,他看着太平的眼睛。

薛绍:她说得对,太平!叶儿是我的儿子,而她是我妻子的妹妹,道娘。

太平瞪大了双眸,惊恐不已!她手中的剑在渐渐滑落。薛绍一把抓住剑柄。

薛绍:还记得长相守的故事吗?记得故事中那个罪臣吗?他就是我!我和慧娘虽从未以采药为生,却真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一同生长在洛阳,后来随荣升的父母来到京都。我们淡泊功名,只盼能手牵着手共度人生。你虽然不是杀死慧娘的直接凶手,但是你的母亲杀死了她…是你的一个突发奇想杀死了她!也杀死了我!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残忍…你我的婚嫁之日成了慧娘的忌日。我对太后旨意的抗拒只换得慧娘一天的生命,在城外一座寺庙的小屋里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太平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

太平:这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隐瞒我五年…

薛绍:因为薛绍并不是公主想象的那样,是个道德完美的人。

薛绍是个软弱的人。为了保全年老体弱的父母,为了家人不至遭受劫难,也为了我们的儿子…

太平:可我是爱你的…

太平说着痛哭起来。

薛绍:这正是我要带叶儿远走天涯的原因。我曾想过让你遭受冷漠,以惩罚你的爱情所犯下的错误,通过折磨你的感情来祭奠慧娘的亡灵,然而我错了,你不是一个我想象中的公主。你不刁蛮,不骄纵,不冷酷,甚至更可怕的是,你忠诚…我担心自己会无法挽回地坠入对你的爱恋,而这种担心已经发生,我爱上了你!我曾用所有的意志抵抗它,但无能为力,我无法抵御纯洁和忠诚!然而我怎么能爱上杀害我妻子的仇人的女儿?!我的良心将会遭受正义怎样的谴责?

太平:(同情渴望地)饶恕我母亲对你犯下的罪恶,看在你也爱上我的情分上……

薛绍:(摇头)一个人一生能遇到很多次幸福,但只能对其中一桩幸福付出承诺。太平,我只能选择慧娘的幸福!原谅我,我们来世再见…

薛绍说完,双手握剑,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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