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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的老娘舅,走好
原创 大头费里尼 八部半 今天
文:费里尼
阴冷到骨头有一眼眼酸痛的年初五黄昏,打开朋友圈,看到消息:上海人民的老娘舅李九松先生去世了。
一时有点发懵。晓得老先生年纪奔九,长远不出来,情况可以想象,没想到的是今朝,没想到在迭能一个特殊的时期。上海人的心里,怕是多了别样的一份阴霾。
上海话里,娘舅有三层意思:1,真的娘舅,姆妈的阿哥或者阿弟;2,有一定资历和名望,可以为他人家事做裁决的人;3,警察,通常指交警。如果在“娘舅”前边冠之以“老”,则肯定为第二层意思。看到过一张照片,当时“老娘舅”遭遇了“娘舅”,结果,“娘舅”没有给“老娘舅”面子,毅然决然开出了罚单。照片上,李九松的表情一如我们在电视屏幕里常见的那样:有点讪讪,有点尴尬,有点嗫嚅。他的右手依稀搭在“娘舅”的后背上,台词呼之欲出:“朋友,搿算啥事体啦……”
在几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李九松一直是本埠电视银屏上毫无疑义的“老娘舅”首选。在那段时间里,他的个人形象就是“老娘舅”logo的最佳代言:中老年男子,上海话流利,普通话洋泾浜,毛发稀疏,尊重女性,善于自嘲,讲起道理煞根,言语鲜活绝无官话的暮气;他来自卢湾或者静安哪条僻静马路的弄堂,既不草根也不克勒——以上形象描摹,如果必须浓缩,也只能是那三个字:李九松。
基于以上体验,后来很多年,每当我打开电视,不小心调到《老娘舅》节目,看到美女主持在里边眉头紧蹙,或侧耳倾听,或义正词严,一种异常游离的感觉总是迅速袭来。我很难接受,名字叫做“老娘舅”的节目里,“小姨子”或者“小阿姨”坐在那里裁决家事。如果我有可以语人又无法定夺的故事,李九松先生坐在前面,可能我就娓娓道来了,换成杨蕾或海燕,我总感觉像和她们在劈情操,话题可高远,可戏谑,可情色,可愤青,唯独烟火不起来。
李九松时代的“老娘舅”,不是什么权威,我印象中,他几乎从未像怒汉万峰那般仿佛占据了某种高地似的对人大加鞭笞——后者自有一种语言粗暴的快意,但仅此而已。李九松的老娘舅,不是包打天下的道德判官,也不是自我膨胀的电视明星,他就是实实惠惠的一个在上海生活了一辈子的,直接、二三手生活经验丰富,懂得厘清分寸的“老头帮”。他不会咄咄逼人,试图以“气场”征服来者——他自然也是有气场的,不过进入老娘舅的气场,你首先会放低自己,以平常的思维看待生活的乱麻,以及乱码。一言以蔽之,老娘舅不是强制力,而是引导力,引导出你的宽容和体谅,进而形成自己的执行力。
九松先生去世之日年近米寿,被广大观众牵记至今,亦算一生圆满。比喻也许不甚恰当,但联想自可随心飞翔:李九松之于“老娘舅”,犹如乔布斯之于苹果,绝版的,没了就是没了。
总有一种错觉,哪天打开电视机,还能看到“老娘舅”再现江湖。不知道九松先生看到如今纷乱的世事,会不会露出他招牌式的尴尬,然后来一句:“一天世界,一天世界……”
图片摄影:崔益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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