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用当代视角“复兴”剪纸的陈粉丸：春暖花开，跃然纸上

“那些保留得非常好的民俗，或者一些视觉上的符号，剪纸、刺绣或者砖雕，这些都很吸引我。”艺术家陈粉丸近日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

陈粉丸近日与“niko and …”合作完成了大型剪纸装置《花开》的创作并在上海展出。在这一作品中，她融合了传统陕北剪纸中的形象。在她看来，任何一种艺术载体都需要面对如何俘获当下受众的难题，“剪纸对于我来说它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可是我希望它可以有更多面貌，希望能够把剪纸做出更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踏进位于上海市淮海中路的“niko and … ”大门，立刻就会被悬挂在天花板上红红火火的花团锦簇所吸引。这件大型剪纸装置叫做《花开》，无论从造型还是颜色，都契合了新春佳节的主题。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巨大的花骨朵还会“动”，它们会依据不同的节奏慢慢地开合，营造出“花开”的效果。近日，陈粉丸接受了澎湃新闻专访，畅谈《花开》背后的创作理念和古老剪纸艺术的魅力。

澎湃新闻：为什么要选择“花开”这么一个主题，可以介绍一下《花开》的灵感来源吗？

陈粉丸：我觉得在春天，大家的感受是相似的，就是一种换发新活力的感觉。我自己是南方人，在春天我们是一定会看到开花。所以“春暖花开”这个词，是我一直以来对春天的印象，我想在这里制造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象，这是最原始的一个初衷。

有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之后，一步一步地去执行，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看到的样子。大家走在店铺里，能看到自然生长，和花朵开放的这样子。整个设计大概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大型剪纸装置《花开》 niko and … 图

澎湃新闻：这个作品有哪些部分借鉴了我们传统的剪纸艺术，哪些部分是保留了完全的陈粉丸风格呢？

陈粉丸：先说传统的部分，首先就是“小花生”这个萨满小人的形象。这个形象其实来自传统的陕北剪纸。在传统的陕北剪纸中，有很多这种形态的小人，都是高举双手的动作，好像在跳舞，或是在迎接着什么，真的是非常古老的形象。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随着剪纸艺术的消沉，这个小人形象也越来越少见了。我在这次作品里把它拿出来，就是因为我自己也很喜欢它，我给它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小花生”，因为在我的作品中，他从花里面长出来。我觉得现在年轻人再回去看这样的形象，会觉得他很萌的，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没有做这个事情而已。

如果说哪些是“陈粉丸”，我觉得就是指一些新的探索，比如我去创新让 “花”动起来。我希望每个作品都能突破它没有尝试过的一个边界。这一次的边界就是如何在作品中营造出“呼吸”的状态。

另外，手的符号一直出现在我的作品里，因为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爱的符号，它是我跟家人连接的重要的“媒介”。我和家人在生活中不经常进行语言上的沟通，可是经常会有一些肢体上的轻轻接触，贯穿了我的记忆。我想这种爱是普世的，大家都会拥有这样的记忆，只是可能在我这里，我用手这个符号来传达出来，我觉得假如每一个作品都可以有这个符号的话，能够跟大家传递更多温暖。

澎湃新闻：其实在我们很多人的童年记忆里，多多少少都有关于剪窗花的共同回忆，比如小学美术课上老师也教过我们剪纸啊，您的童年记忆中也有这样的回忆吗？

陈粉丸：其实我父母那一辈接触的就少了。到了我这一代，我确实对一些传统的纹样跟图很感兴趣，包括每次随家人去拜神，或者说去庙宇里面，那些屋梁上的图案，雕梁画栋的东西，都是我感兴趣的，只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城市里，非常少有机会接触到传统的东西，这个是我自己很缺乏的一些经历。可每当我一有机会的时候，我就会很兴奋，那些保留得非常好的民俗，或者一些视觉上的符号，剪纸、刺绣或者砖雕，这些都很吸引我。

澎湃新闻：.您觉得对于年轻艺术家们来说，我们应该如何传承和延续这些传统的艺术形式呢？如何让更多的年轻人喜欢这种古老的艺术呢？

陈粉丸：我觉得无论哪种艺术载体，它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在某一个时间段里面，如何获得它的观众？可能大家觉得剪纸是一个挺老的东西，可能大家现在觉得多媒体的展览很新鲜，可在我看来，它们面对的难题是相似的，如何俘获当下的受众。比如说剪纸，我既可以选择镂空去雕刻，也可以让它动起来，所以我觉得无论是年轻的艺术家还是已经有自己位置的艺术家，都要面临当下这一挑战。

剪纸对于我来说它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可是我希望它可以有更多面貌，我希望能够把剪纸做出更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澎湃新闻：在您的一些剪纸作品，我们常常看到一些关于人体器官的解剖图。但很奇怪的是，这些另类的主题在您的创作下看上去很温暖，甚至有的人说很治愈，很想知道您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脑海里都是怎样的勾勒？

陈粉丸：我做这些系列作品的时候，完全是自我的一种状态，没有太考虑观众。就像我之前介绍的，我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当我在用手术刀做这些雕刻的时候，真的有神奇的疗愈作用在里面。

因为当你全神贯注去做一件事情时候，你会有一定的成就感，包括你去镂空它、去切它、剪它，这些动作会让你回到一个很很真实的状态。就像之前有一种叫《秘密花园》的填色本，通过密密麻麻地涂色让人觉得治愈，其实对我来说，道理是一样的，雕刻有着同样的功能。

我觉得多多少少把自己的不舒服或者说不愉快的部分治愈了，如果大家都能有机会去动手做的话，其实也能感受到，即便没有机会去动手做，通过我的作品如果能够释放想象力，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要有那一下，我觉得就足够了。

澎湃新闻：你在做剪纸艺术的时候，您父母怎么看待它呢？他们有没有担心过你在做的事情？

陈粉丸：有一件搞笑的事情，以前我曾经拍过一条纪录片，记者采访我的父母，问：你知道你女儿在做什么吗？他们两个看镜头，回答：我不知道。然后记者又问：大概在做什么呢？ 他们说：大概是做艺术相关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幸运的地方就是，即使我父母不清楚我在做什么，他们也依然非常支持我。现在他们比较清晰了，因为我经常发给他们看，包括《花开》的作品也有我爸爸的加入。他是一个理工男，帮我制作了《花开》里控制“开花”的机械，我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请教他。能够参与我的一些创作，他很开心。

我父母的做法就是，如果他们不理解，他们就不说话，但不会阻止。支持的时候会很用力地在支持，觉得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妈会说：多晒晒太阳。

澎湃新闻：马上快过年了，您的记忆当中小时候在广州一般是怎么过年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风俗？

陈粉丸：广州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因此到过年的时候，我们会有花市。整个广州的每一个区都会有自己的花市。你可以在那里逛几个小时都逛不完，鲜花都盛开得非常灿烂。

我们春节最重要的活动就是买花，带回家布置起来。每一种花还有自己的寓意和说法，比如买一些生菜回家种在土里做成盆栽，这叫“生财”；买一些葱种在土里，就叫作“聪明”，还有种蒜头，寓意“精打细算”。谐音的文化灵活地运用在各种植物里面，就变成了大家对未来生活的一种寄托。

大年年初一，我们还会有舞狮，舞狮队会到每家每户楼下去舞，很多店铺就会迎接那些舞狮的队伍，给他们派红包，这在我们那儿叫“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