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述年｜奔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最后“绿皮车”

今年春运期间，这趟“绿皮车”将更换空调车体。升级为空调车后，票价由原来的全程硬座88元上涨为165元。虽然票价有所上调，该次列车仍是当地老百姓最为经济、省时的出行方式。

乘坐1月16日7556次列车回家的新疆农业大学大四学生买合木提称，车厢换成空调车后，“比以前舒服多了”，不像以前冬冷夏热。

列车长普拉提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介绍，春运期间，90%的乘务员都回不了家。一名列车员称，这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的“第四个春运”，也意味着“第四个春节不能回家”，“其实心里挺不好受的，但是看着农民工们乘车回家时脸上的喜悦，自己也会很开心。”

坐着火车“赶巴扎”

作为“全疆唯一一趟慢车”，7556次列车开通于2012年，常年运行于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穿越南疆三地州偏远地区。南疆三地州即喀什、和田地区及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是国家脱贫攻坚的连片贫困区。7556次列车的开通，带动了沿线经济发展。

“列车刚开通时，途经皮山、叶城几个大站，火车站周围什么也没有。过了五六年之后，车站周围已经开了很多商店，比起以前繁华不少。”列车长普拉提向澎湃新闻回忆，火车开通后，和田的核桃、红枣、石榴等农作物被越来越多人知道，不少省城商人前来收购南疆特产。

2016年，7556次列车沿线途经的县城全部设置站点，为南疆三地州的百姓出行带来了不少便捷，成为百姓们外出务工的首选。“车还没延长到和田时，村子里面的人都要坐班车到库尔勒、阿克苏打工。现在火车开到和田后，大家都坐火车，一是便宜，二是花的时间也比班车少。”普拉提说，火车开通后，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两三个月就能赚一万多元。

据普拉提介绍，和田是南疆群众“赶巴扎”最喜欢去的地方。每到“赶巴扎”的日子，不少沿线老百姓都会乘坐7556次列车去购买货物，或者是会背上自己家种植的核桃、石榴等农作物，前往和田售卖。

“冬冷夏热”的绿皮车升级成了空调车

7556次列车开通后的将近8年时间里，一直都是“绿皮车”，不仅跑得不快，也没有空调，车厢内“冬冷夏热”。

从叶城站到墨玉站，列车会在风沙区运行五六个小时，绿皮车密封性不好，其间不断有风沙从窗户、门缝里刮进来。“路途过半时，车厢连接处就能有一簸箕的沙子，而一节车厢内的窗户、行李架、桌子，能搜集一桶（沙子）。有些乘客会在车上吃泡面，一口是面一口是沙子。”普拉提承认，“乘客体验很不好”，甚至有人抱怨、投诉。

乘务员张志玲说，“风沙的出现不分季节”，但夏天尤为难受。“经过风沙区，不能开窗通风，遇上夏天，车厢温度会高达40摄氏度，很热。”她形容，车厢内的人就像在“桑拿浴”。这种环境下，乘务员得先用扫帚清理沙子，再提着水桶“一抹布一抹布擦洗车厢”。“跑我们这趟车的人，百分之百都有鼻炎。”张志玲说。

冬天也不好过。外面下雪，气温降至零下，车厢门及附近很快会结上一层冰霜，乘务员得及时清理，不断撒盐，以防打不开门。列车供暖、烧水依靠锅炉。为了保持车厢温度，乘务员每个小时都会前往锅炉处加水加煤。每去一趟，浑身都会沾满煤灰，不少乘务员笑称自己是“灰姑娘”。

今年春运开始，7556次所有列车从老式绿皮车“升级”为空调车，告别了“风沙弥漫”的历史。车体变了，车次没有变，还是站站停的小慢车，一如既往地奔跑在沙漠边缘。

“换成空调车后，密封性变好了，风沙进不来，整个车厢干干净净。”普拉提称，现在取暖不再烧煤，而是用“电暖器”，车厢温度保持在20度左右，很暖和，乘客甚至会把大衣脱掉。

家在喀什皮山县城的新疆农业大学大四学生买合木提，每次回家都会乘坐7556次列车。今年返乡坐车时，他还特意跟列车长普拉提说：“哥，现在车厢换成空调车后，比以前舒服多了，不像以前冬冷夏热。”

春运期间的“坚守”

眼下，春节在即，不少放假的大学生和返乡农民工陆续回家。虽然南疆线路相较以往已增设不少，但7556次列车仍旧趟趟满员。这趟穿行于沙漠边缘的列车里坐满了返乡、赶巴扎的乘客，十分热闹。“学生票半价便宜，最近每趟车都满员，其中90%都是放假回家的学生。”普拉提称。

回家路漫漫，为了打发时间，工作人员会开展简单的慰问活动，组织乘客在车厢跳舞、唱歌。1月16日，普拉提负责的这趟列车在沙漠边缘前行，窗外寒风呼呼作响。车厢内则颇为温暖，众人来了一个大合唱，有老人拿出乐器伴奏。两名会跳舞的乘客则在车厢过道上跳了一段舞蹈，围观者用手打着节拍。

外出工作、学习的老百姓乘坐7556次列车回到了家乡，而对于列车上的工作人员来说，仍将同铁轨相伴。普拉提称，春运期间，90%的乘务员都“回不了家”。

这也是张志玲坚守的第四个春运。“其实心里挺不好受的。”张志玲一年就回一两次家，自称对家人“亏欠很多”。“外婆去世那天，我正在车上，妈妈拨来视频说，外婆想和我说说话。”看着视频里虚弱的老人，张志玲泪在眼里打转，“嗓子失声一般说不出话。

她也曾有过辞职的念头，但仍坚持了下来。“春运期间，看着农民工们回家，脸上带着喜悦，我自己也会很开心。”在张志玲看来，每一个列车员身上“都有说不出口的心酸”，曾经“哭过累、喊过苦”，但一切的坚持都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