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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为马冬梅的张含韵，曾是那个时代的杨超越
陆一鸣 新周刊
人人都说，张含韵就是那个时代的杨超越，可你看她被大众短暂记起又迅速遗忘的样子，分明像极了苦练冰嬉的安陵容。
这位曾经的首届《超级女声》季军，最近因为在新一季《声临其境》中惊艳的配音表现，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内。
微博上，人们争相转发着她挑战《夏洛特烦恼》中“马冬梅”这一角色的片段。
张含韵为马冬梅配音。
无论是脱口而出的一口熟练东北话，还是与演员马丽相近的粗粝音色，听起来都跟电影原声几乎没区别，简直是马冬梅本梅。
这还是记忆中那个唱着《酸酸甜甜就是我》的甜美女声吗？网友们惊呆了。
一条热门评论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我还记得酸酸甜甜就是我呢，没想到人家已经震震惊惊就是你了。”
没人能想到张含韵以这种方式回到人们视线。
本来，湖南卫视出品的配音节目《声临其境》播到第三季，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在经历了第二季“向流量低头”事件后，豆瓣评分已经从第一季的8.2分直接跌至4.9分。
第三季播出到现在近一个月，由于观看人数不足，在豆瓣平台上至今未出评分。
直到“张含韵配音的马冬梅”登上热搜。
这大概是《声临其境》节目的策划组都没能想到的效果。
毕竟，本来这期节目主打的噱头是“朱丹不再叫错名字”。
前段时间，因为频频叫错明星名字而屡屡登上热搜的朱丹，赌上了自己作为主持人的尊严，引来不少关注度与话题度。
于是，你能在不少宣传通稿里看到，《声临其境》的本期看点是“朱丹上阵,与曾爆火超女同台pk”。
拜托，好歹人家也是曾经红透半边天的初代选秀偶像，张含韵的名字如今是有多不好使？
这还不算什么，在节目里，朱丹在完成了一次无功无过的配音表演之后，又挑战了一串“张姓明星绕口令”来自证能力——
“张馨予、张予曦、张歆艺、张艺兴、张涵予、张韶涵、张含韵、张嘉佳、张嘉倪、张嘉译……”
而张含韵本人就坐在台下，努力露出赞叹的神情配合朱丹的表演。
不过，朱丹此举倒也说不上冒犯。
毕竟，作为互联网上“让人分不清人名的明星”的一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张含韵的名字并不是通过作品，而是以这种略显辛酸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眼前。
终于，这次张含韵上热搜，不是因为姓名，不是因为恋情，而是因为她展现出来的实力。
在节目里，张含韵模仿马冬梅模仿得太过传神，以至于朱丹吃惊地发问，“她是东北人吗？”
这或许是节目效果，任何一个经历过张含韵走红那个年代的人，都很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2005年前后，网络上关于对她口音的质疑不绝于耳，身为四川人，港台腔却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时的张含韵，讲话嗲到什么程度呢？如果这回她在节目里重新演绎的是电影《撒娇女人最好命》里的著名台词“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一定也能完成得相当好。
那个年代，微博还没出现。人们通过贴吧论坛灌水发帖，在一篇篇《张含韵的港台腔，是装腔作势吗》《张含韵的港台腔，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了》《你们对张含韵这种出了名就变港台腔的人有什么看法》中，互相确认了眼神，都是讨厌张含韵的人。
看不惯她的远不止网民。那段时间的张含韵，上个节目，有主持人问；上个报纸，有记者问；上台唱歌，太合麦田的老板宋柯也不忘敲打，“你这个港台腔也太重了啊”。
在大家不厌其烦的追问之下，“港台腔”一定程度上成了张含韵的标签。
记者：你现在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港台味，也是公司教的？
张含韵（大笑）：不是啦！我走到哪，口音就变到哪。在北京，我就说京片子，前两天在广州，合作的都是香港导演，所以这个口音一时没改回来！
现在来看，她没骗人。你看她学东北话，学得夺像。
在那期《声临其境》里，除了马冬梅，张含韵还模仿了《冰雪奇缘》里的安娜。
她将从孩童到成人的安娜模仿得惟妙惟肖，英文也挺好，既不“佛辣五”，也不“闹太套”。
在数万人转发的视频片段里，你能看到她投入地同步着动画片中幼年安娜的神情和动作，一刀未改的胶原蛋白尚存的脸上，仍能做出丰富而生动的表情。
于是，无数网友为之扼腕——
既有颜值，也有实力，她怎么就不火呢？
可如今得到一片掌声的张含韵，未必不会怀念那个带着阵阵嘘声的少女时代。
毕竟，被挑剔是顶流的通行证，被惋惜才是糊咖的墓志铭。
当年的张含韵到底有多火？
她是内地继章子怡之后第一个拥有个人官方网站的艺人，她也是第一个还没有任何作品问世却担任知名大企业形象代言人的新星。
此外，尽管资格最老，张含韵依旧是你能叫得上名字的超女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在这件事情上，前无古人是偶然，后无来者是人为。
或许还有人记得当年的“成都万人逃学事件”。
2004年，15岁的德阳女孩张含韵得了《超级女声》季军，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
一年后，几万名女生为了张含韵逃学，不是追星，而是为了复制她的成功。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2005年5月22日，成都《超级女声》赛区报名最后一天。
上午9时，离报名开始还有1个小时，报名处就已排上了数千人的长龙。一名初一女生通宵排队苦等12个小时后，终于排进了前200位。
有记者在现场随机采访了100名女生，结果只有16人是上班族或大学生，中学生（包括初中、高中或职高）达到了81名，此外竟然还有3人是由家长陪同前来的小学生。
而大多数前来参赛的学生，并未得到学校允许。不少人笑着坦言，她们是逃课来报名的。
而逃学的直接理由，就是张含韵。
谈起参赛缘由，一位刚上初一的女生毫不讳言地说：“我觉得我比张含韵漂亮，而且年龄比她小，只要能参赛，我相信我一定能出名。”
两千多年前，望着巡视会稽的始皇车马仪仗，围观群众中的项羽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彼可取而代也”。
对于渴望声名的年轻人来说，什么偶像不偶像，都不过是等待着被拍到沙滩上的前浪。
不是所有人都能平静接受“超女热”。
有家长在网上发帖，愤怒地控诉张含韵让自己的孩子“变坏了”，当时的纸媒也不无担忧地表示，“对绝大多数女生而言，与其说张是一个榜样，不如说张不过是策划者轰轰烈烈的造星运动推出的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而已。”
2006年，广电一纸批文，未成年人被禁止参加选秀赛。
在一档现象级的选秀节目中以第三名的身份出道，人气最高，但同时也被恶意编造过成名前私生活的各种黑料。
面对这个描述，大概不少人想到的是2018年通过《创造101》走红的杨超越。但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张含韵的经历。
在两相比较中，网友们不禁又陷入哀叹和怀念，毕竟那个年代的选秀明星，唱歌至少不跑调。
关于“张含韵为什么糊了”这个问题，人们各有各的看法。有人说是网络暴力，尽管晚一年出道的李宇春所遭受的网络暴力显然更为广泛和持久；也有人说，张含韵是被天娱的骚操作耽误了。
诚然，在没有粉丝手撕工作室的年代，明星们之于公司还是非常弱势的存在。不少超女快男在与天娱的角力中大伤筋骨，有的甚至还背负巨债，但张含韵并不在其中。
网友们可能忘了，尽管张含韵是从《超级女声》出道，多年来也与湖南卫视保持着还算密切的合作，但她当时签的并不是天娱，而是刘德华前经纪人办的公司，天中文化。
虽然名字很驻马店，但这家公司确实在北京。
也正因如此，为了兼顾事业和学业，张含韵不得不从老家德阳转学到北京。
签约时，天中文化还有孙悦、林依轮、罗中旭、李泉、零点乐队等知名艺人，可张含韵来了没多久，公司里的这些大牌明星就相继离去。
与他们一同出走的，还有专门为张含韵打造专辑的金牌作词人何厚华。时代真的变了，从前他的名字总是和谭咏麟、潘美辰等知名歌手关联在一起，现在则是红红火火和恍恍惚惚。
粉丝中的理性派已经发现大势已去，而乐天派还能恭喜张含韵成为“天中一姐”。
天中带来的天坑远不止人员出走这么简单，除此之外，它还频频陷入版权纠纷。
比如人们熟悉的《酸酸甜甜就是你》，作为蒙牛酸酸乳的广告歌，一经发布就被曝出是抄袭国外著名歌曲《Pretty Young Thing》。而面对抄袭实锤，天中文化居然用“原作者找不到了，是不是抄袭还有待讨论”来搪塞。
没参与词曲创作，只是演唱的张含韵，确实被公司坑了，但实际上缺乏创作能力的歌手，也很难走得太远。
尽管后来被无数人翻唱，其中也不乏更为知名的明星，但提到《想唱就唱》的演唱者，人们还是不做第二人想，只有张含韵。而这首歌的歌词，也在某种程度上包含着对她的前半生的隐喻。
张含韵在《超级女声》总决赛上演唱《酸酸甜甜就是我》
“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这是张含韵酸酸甜甜的十五岁。
“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也要勇敢地自我欣赏”，这是张含韵跌入低谷的十五年。
而被张含韵代言的《超级女声》，在经历了几次重办后，也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很久了。
这档曾经的现象级电视节目，上一次被人们记起，是综艺《向往的生活》里，05届的黄雅莉重唱《蝴蝶泉边》唱哭了何炅。再上一次，可能是何洁一地鸡毛与狗血的婚变纠纷。
她们之中，至今还活跃在娱乐圈的明星大概只有李宇春、张靓颖、尚雯婕、谭维维、许飞等人，而她们的经历也各有各的坎坷。
社交网络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掀起一波怀旧潮，这次也不例外。然而人们追忆的的其实不是超女，而是追“超女”时正值青春年少的自己。
过去一周，这位“宝藏女声”的热度迅速回落，“张含韵配音的马冬梅”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湖面，短暂的喧闹过后不再有波澜。
人人都说张含韵就是那个时代的杨超越。可你看她被大众短暂记起又迅速遗忘的样子，分明像极了苦练冰嬉的安陵容。
“每个人都有15分钟的成名时间”，这是艺术家安迪·沃霍尔的名言。
当属于各自的15分钟过去，有的人留在舞台大幕后面苦等下次上场的时机，也有人默默回到观众席。
或许，在昙花一现的众多“超女”中，张含韵还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她还年轻，仍有无限可能。
作者 | 陆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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