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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映像|在北京寻找日照的印记
好多故事,不去记,“它”就会消失,好像失忆了。想起来的时候,“它”又特别像别人的故事。
再次看《城市博物馆》这组照片,脑海里就是几个片段式的词汇:“考研”“北纬40度”“夏都家园”“小妮”和“大海”。2014年,我每日浑浑噩噩,学校里的课也不想上,便四处求教,开始尝试摄影。
2015年,北京环铁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啤酒花园,我在这旁边的地摊上吃了一碗8块钱的西红柿打卤面,凭良心说,真的很好吃。(本文图文作者均为:王翰林)
起初并不知道要拍什么,大学四年也没做出点成绩,加上年轻时的迷茫,总觉得身边要带个相机才可以压住那轻飘飘的我。因为恋旧,看着身边的人和事的流逝,总是心痛和不舍,回想彼时的一些细节,照片也就成了回忆的最好载体。
2016年,通往日照灯塔风景区的路上,远处日照港的大楼和一尊寓意不畏艰难的雕像。
2016年,北京望京南湖公园里的一棵松树上挂着一件衬衣,干冷的天气伴着轻微的雾霾,那天公园里几乎没有人。
2016年,北京望京南湖公园里的一棵松树上挂着一件衬衣,干冷的空气伴着轻微的雾霾,那天,公园里几乎没有人。
上学那几年,我一直游走在家乡和北京之间,每年冬季回到日照,总会有一种使命感,觉得在这里一定能做出好的东西,但事实往往不是想的那样理所当然。我喜欢在北方的冷风下行走,脸蛋被海风刮得生疼,手指被冻得按不下快门。就那么一直站着看着,就像是被这块地域所饱养的人一样,觉得充足,有劲儿,即使什么都没做,也像从中学到和获得了什么。
2016年,望京去往大山子的十字路口处的大熊猫雕像,一对亲子熊猫在城市森林中啃竹子。
2014年夏天,我在一个老友的帮助下在美院望京校区的宿舍里找到了一席之地,准备考研。那时学校宿舍里还没有装空调,夏天的燥热加上头顶上粘满蜘蛛网的电风扇发出的吱吱声让我无法看进去书。
通常学不进去的时候我就会出门拍照,中午1点多起床,下午出门溜达,晚上再回来看书。有一次早上5点,我就下楼吃早点,宿管阿姨见到我一脸惊讶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其实那阵子我晚上从来没睡过,因为夜间看书安静也很凉快,要是实在太热,就去卫生间里浇上一盆子凉水,浑身一抖,再回去继续享受那孤独带来的力量。有时吃完早饭回来,感到一些困意,才上床倒头就睡,然后再次在下午1点左右醒来。
2016年,日照港口巨大的钢筋建筑和路边一间快餐亭。
转眼学校开学,宿舍不能住了。我就在顺义的后沙峪那租了一间次卧,月租好像是1250元。租的卧室里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窗帘,一旦拉上,便不分昼夜,过着好似监狱一般的生活,累了就睡,醒了就看书,生活习惯依然是那样。感到饿了才去厨房下一包速冻水饺,一看时间已是凌晨1点,就跨上相机出门了。
期间我曾遇到一个醉酒把头磕向马路牙子的路人,一脸的血,看见我有相机,硬拉着我给他拍照留念。印象里美院后沙峪附近的路特别像日照的沿海马路,别墅多,空旷,到了晚上,路面上方还会起一层雾,也可能是因为靠近罗马湖,显得又湿又冷,简直和家乡一模一样。那一阵子夜间活动是我的常态,拍了很多城市夜景,空虚的灯光照亮了我深夜迷茫的路,只是当时拍的很多照片后来并没有用到作品里,变成了对“感觉”的一种试错的尝试。
2014年,后沙峪三山小区附近,我也是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遇到了醉酒的路人。
2015年,来广营高速入口附近的建筑围栏里后面透出的一套道光。附近有印象的地方还有朝来公园,北纬四十度,还有一家辉记肠粉。
2016年,北京龙韵国际公园内,不远处好像就是一家天然气站,有几个巨大的球状气罐。
《城市博物馆》里的大部分照片是我在考上研之后拍摄的,2015年年初的时候才在拍摄过程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感觉”。考上研之后,我和女朋友搬到了北京来广营一个叫做“北纬四十度”的小区,记得那会儿我对朋友说我住在“北纬四十度”,他们会以为我在开玩笑,一个大场域的位置总会让人听着摸不着头脑。彼时的来广营附近全是正在建设中的高楼,马路上总有装满沙土的车辆。从来广营往东走,有一片工业园,房子的形状和颜色跟日照大学城附近的房屋十分相似,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在那片闲逛,随着拍的照片越来越多,包括在研究生期间导师对我进行的思维引导,我才逐渐想清楚自己到底拍的是什么。
2016年,北纬40度小区东面的一篇荒地,远处是正在建设中的望京诚盈中心。
之所以对空间环境感兴趣,可能就要追溯到我的儿时记忆了。我的父亲是一位军人,因为部队随时有军事任务,会去很多地方,所以从小生活环境的变化就成了我们一家人默许的事情,谁也没有怨言。但我还是会好奇,大人们为什么要不断地更换居所,身边的人为什么会不断的变化,家里的家具为什么总是不一样。之前那些混乱的,无序的被我所经历过的空间,都已经变成了我所认为的“家”。所以在来到北京之后,我对于那些看起来与印象中十分相似的地方,就会驻足观看,这好像是潜意识里的一种羁绊。我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可能是我想去抓住那段记忆,但是曾经生活的地方也不在眼前,脑海里曾经发生的画面,也不能重复,只能寄托于当下看到的那些触景生情的景物。所以说可能看似是经由内心的触动作为出发点来进行拍摄,但是落地的时候又只能真真切切地去拍摄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场景和画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也只好接受自己的做法。
2015年,拆迁后的日照高家村里一处顽强生存的竹子,远处是正在拔高的公寓楼。
再后来,因为住得离学校有些远,我们就搬到了望京的夏都家园,之前在来广营的时候去学校上课,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嘀嗒出行,记得从后沙峪到北纬四十度,大概才30多块钱,北纬四十度到花家地也就20多块。我是嘀嗒软件的第一批用户,之后没过多久,滴滴打车就出现了。从最开始做活动打车只需花两块钱,到现在的滴滴占据巨大的市场份额,我感觉我不只见证了北京城市的发展和扩张,也见证了手机APP时代从0到1的变化。
2016年,北京北小河沿岸正在开发的房地产项目。
2015年女朋友要出国留学,每天在家中学雅思,还报了线上的外教课程,和外教聊天的时候,如果我在她旁边,她就无法正常地表达,为了让她找到真正的自我,我只好带着“小妮”出去拍照。有时我在想,《城市博物馆》这组作品的诞生我最应该感谢谁?是感谢父母、老师,还是伴侣,想来想去发现都不是,我最应该感谢的是“小妮”,它是我的一只宠物狗,它陪我走过最长的路程是一次十公里。从炎热的夏天走到寒冷的冬日,很多满意的照片背后,除了有一台相机和我,还有一只在旁边默默陪伴我的狗。
2016年,望京SOHO附近的一个儿童游乐园,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小妮正在旁边打滚,一身泥巴。
出门拍照,一辆公路自行车加一只狗变成了我的标配,我骑着车拍,它就在后面跟着跑,我停下来拍摄,它就静静地看着我。有一张在望京公园附近拍的照片——一个好似罗马斗兽场建筑正在建设中,两个建筑工人正在路边休息,其中一个撸起衣服露出肚皮,好似罗马斗兽场里的勇士一样,面对着背后的这个庞然大物。就像上文说的那个醉酒的路人,面对生活,哪怕已经头破血流,也要乐观地面对。这很像是这个工人的状态,也很像我当时的状态,更像是当时整个北京的状态。这种精神上的压力,每个时代都有,人们在不同的时代会有不同的状态,但宏观来看又好像大同小异,每个人都是如此地活着,谁也没有偏离这个轨道半分。
2016年,望京阿里巴巴大厦旁边一座建设中的环形建筑,两个建筑工人正在休息。
看着这些照片,我并不能赋予每一张照片其背后的故事。但至今仍记得那次在北五环拍摄,天色已近傍晚,我骑车带着女朋友,一边找吃的一边寻找可以拍摄的地方,因为没遇到收费站阻拦,不知怎么就骑上了京承高速。小妮在后面跟着跑,跑累了就喝一下路边的积水,然后再继续跑。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非常危险,对她和它都是很不负责任的。下了高速之后,我们找到了一家比格披萨,百般求情之后把狗也带了进去。虽然不记得那天是否拍到了满意的照片,但在那个时刻,我们仨坐在那,看着沾满灰尘的双手和磨损严重的相机,坐在桌子对面的年轻女孩,和桌面下灰头土脸的小妮,我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千千万万,我只不过是这千万之中渺小的一员,可是当时微不足道的快乐瞬间,成为我继续拍摄的唯一动力。
在那之后,我去的地方越来越远,于是买了一辆电动车,用来减轻我和“小妮”的负担。回想拍摄《城市博物馆》的那段时光,不断地搬家,不断地消耗体力和精力,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但还是扛过来了。
2015年,北京望京夏都家园北面一个停车场内的假山。
每当遇到挫折,我就想躲起来,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回到那个内心的夙愿,回到最初的归宿。可能对我来说,每次回到家乡就一定要去一趟海边,看着沿海的变化,听着大海发出的声音,像对我说,没关系,累了就休息休息,明天又会升起新的太阳。
今年我和家人在上海过年,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虽然不在故乡,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还是要去一趟海边。上海也有大海,看到大海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故乡。
2015年,日照沿海万平口景区正在建设中的高层酒店。
《城市博物馆》完整作品请点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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