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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里芬:B级的、小众的、另类的、cult旅行家

2020-01-10 07:1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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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凹凸镜DOC 凹凸镜DOC

他是魔幻之旅黑骑士,

神奇人类在哪里的搜寻家。

但他却说: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旅行家。

“一般情况下,旅行博主是会拿着甲方的预算,或者是品牌请他去,逛一个地方,告诉你这地方多好,酒店多好。我去某个地方之后,大家都会觉得这地方太好笑了,这个创始人太荒诞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想出这样的东西,所以我每次去的地方其实在帮大家排雷的。刚开始大家是把它作为一个调侃来看——史里芬帮我们排了一个雷,这个地方可千万不能去,越到后面大家觉得这地儿不妨一去。”

不喜欢大学校园生活

我本科是学中文系的,但是很少看文学作品,我不太喜欢虚构的东西,我认为,一切艺术形式它都有一定的技术规律可循,而这种技术规律的复杂度直接决定了这门艺术的高下。我认为功能性的文章,如果把它写好了,可看性很可能比那些基于随机组合的、基于一时感受的,而缺少打磨的文学作品的可看性要强。

我中文系的同学按部就班的比较多,考公务员继续读研的比较多,读研的非常多。我非常不喜欢大学校园生活,大学校园生活不给人理想化的,那种所谓的自由感。相反,它是很强的规约感。我作为一个独立的、心智成熟的、健全的人,18岁以后的社会人,竟然在某些时候,被要求几点几分必须到场。甚至会因为几点几分有某人到场,所以你必须提前半小时到场。

旅行之旅从河北出发

“魔幻之旅系列”是我一个人拍的。拍摄、剪辑、配音和文案全是我一个人。“魔幻人物志”未来也只可能是我一个人,因为现在刚拍了第一期。“魔幻百宝箱系列”的话,有一个人在帮我拍摄。因为我坐在那,不可能自己拍自己,需要有人帮我拍摄,还有人帮我剪辑。我一句一句说完,然后会有人把它剪起来,这个也不需要调换顺序,不需要很强的创造性。

我没有任何一集语速是加了速的,是我刻意用比较快的语速直接念出来。我挺爱搞这种押韵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像是炫技,但对我来说它甚至是一种偷懒。如果你在做一个视频,或者是做一个其他人完全没做过的新内容形式,你会发现一个问题——你一旦给它限制了一些条条框框,框定了边界之后,这个事反而好干了。以前我的视频可能是天马行空随便写的,我需要想的是,这个地方该怎么写才最好笑,以至于不能替换。现在如果我要押韵的话就太简单了,只是要确保最后一个韵脚落到前面那一句,我就为最后韵脚服务了,其实是偷懒的。

我媳妇是廊坊人,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小就见到的东西。最绝的是,很多选题都是她贡献的。我去年年底领了证,现在很多人都在预想我这个婚礼会办成什么样。在评论里面,有人说,你一定要去拍一套婚纱照。这婚纱照怎么拍呢?首先你要在霍格沃茨城堡(河北美术学院)门口拍一套,然后你要在保定动物园拍一套,然后你要在山东的文成城堡拍一套,然后在石家庄的海底世界拍……这种东西其实我之前都想过,但还是觉得就像拍这个视频的初衷一样,审美是变动不居的,现在是一个非常临时性的审美趣味,决定了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极简的、斯堪迪纳维亚风格的、断舍离的。但我觉得那个东西是转瞬即逝的。

凹凸镜小编送给史里芬的新婚小礼物

我现在去拍河北,让河北再次伟大,我觉得这东西很可能也是转瞬即逝的。我不想把我的人生框定在这上面,不想跟它绑得特别牢,所以后面我从河北拍出去之后,并没有选择去拍魔幻山东或者魔幻陕西,魔幻江苏。这几个省相当魔幻,我完全可以这样做,但我选择一种同心圆式的散射,从河北出来之后,我在各个省跳着像下跳棋一样,没有任何规律。唯一有的规律很可能就是冬天我会去暖和的地方拍,夏天我会去凉快地方拍,仅此而已了。我不会再进行一个深度的绑定,包括我拍魔幻百宝箱系列,包括今后想去拍魔幻人物志系列,其实都是把我的一套语言体系在不同的拍摄对象上进行平行的迁移,就仅此而已。所以在我的人生当中,河北也就是这样一段,它就过去了。

我的大多数选题其实都是靠读者投稿来的,因为它们在简体中文互联网世界不存在,不曾以任何形式存在过。这种东西在我看来,其实是一种大众狂欢。每周一次的狂欢节一样东西,人人都在向它提供素材,众人拾柴。有人投稿说:“我们村里面有个能人,他养了几百亩的甲鱼,然后在几百亩甲鱼中间修了一个巨型的甲鱼,1997吨,就是为了纪念1997年香港回归。”每一个我拍过的致富带头人、土老板、农村大款,他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仅仅是想献礼,有的人仅仅是想给他儿子或是老母亲修个东西……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价值观……可谓什么人都有。

想给自己留一点东西

生活中的我,跟视频里的人还挺像的。视频里面的我非常爱旅行,生活中我非常爱到处跑,但其实我更爱的是吐槽。我给你一顿狂讲,这一顿狂讲可能是说了你所有的问题,但是我一句贬义都不会有。我从来不会说,你这东西太荒诞了,这东西审美趣味太低劣了,这东西太炫富了,我从来不会说。我都是一本正经地以夸赞的语气去说的。所以,这种反差感,我觉得是吐槽的真谛所在。我不会去贬一个人,而实现达到贬的效果。我也不会去褒一个人实现褒的效果,这个就是我生活中的样子。生活中我就是非常爱阴阳怪气的一个人。非常喜欢调侃别人,调侃一件事情,非常喜欢看热闹、看乐子的一个人。

我想给自己留下一点东西,这是我做短视频最大的动机。那么,你就不会按照别人的进度和安排来规划自己的工作。于是,看起来是不用上班了,但其实时间是更紧的,因为没有其他人在替你兜底,没有任何人在为你的内容产出负责。一周更新不了,下一期,下一期变成了半个月,下一期变成了一个月,这些事情都有可能,没有人会去指责你,也没有人会去催着你更新,也没有人会为这种迟缓这种停滞负责任,所以其实是更难了。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永远会改变,这是非常残酷无情的,所以就需要努力。就需要永远地不断地推出新的内容,而且要保持稳定的更新。

我的创作不是谁影响的,而是对无数功能性的文字拆解、喜欢、爱好这种趣味决定的,这是技术细节的方面。然后,整体的价值观方面,我受哈耶克的影响非常深。哈耶克他有一本书叫《理性的自负》【注,是《致命的自负》】,里面说到说知识分子喜欢去规划别人的生活,去计划各种各样的事情,去计划人们该如何交易,去计划人们该如何生活到最终会得到灾难性的后果。其实不就像李诞在《奇葩说》那次辩论说的吗?知识分子总会用以一种美好的愿望来牺牲人们眼前的利益。哈耶克还说过,他对自发性的原则有推崇,这种推崇是原则性的,无条件的推崇。我也是这样的,我最不愿意在我的视频里面看到的评论就是“修这么丑的东西,怎么没有人去管一管,怎么没人去把它拆了?”能说出这个话,就基本认同了所有的店面该统一招牌,马路中间该有隔离带,然后某一些经营几点钟之后必须要关门,我办一场活动,10点之后必须要清场。这些东西是共通的,可能后一半,我说的后一半是我们今天城市知识分子们非常苦恼的,但我们今天的城市知识分子又非常喜欢去教别人什么样是好的审美,什么样是尊重人,什么样是平权,什么样是保护地球,这些东西我是不认同的。

我对自发性的秩序有原则性的推崇,于是非常认同一个土老板有了一笔钱,他修一只1997吨重的大乌龟去给祖国献礼。无论我会不会干献礼这件事,以及我觉得献礼这件事low不low,我都非常认同他献礼这件事本身的正当性。我们很多的文化是缺少二阶美德的,就是它只有一阶美德。一阶美德就是所谓的劫富济贫,有钱人应该高纳税,死者为大,这些都是一阶美德。而二阶美德,我举一个例子,一个人从楼上跳了下去,砸到了别人的车上,他摔死了。他是跳楼的,车主的损失应该由他来负责,这是二阶美德。二阶美德就是,你有权利去修一个巨大的、黄金的建筑,就像川普的审美趣味一样。但是,二阶美德就认为OK,这是你在你的地盘上用你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做自己的事情,这件事是没问题的。一阶美德就像《纽约时报》那样的媒体,会说老百姓都是民粹。而二阶美德就是,选出来的我们就认。所以,哈耶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会对我一切的筛选出来的审美趣味,不加褒贬,直接呈现在你面前,而你如果认为他应该被拆了,我会非常不高兴。

其实审美是一个高度漂变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今天在北京、上海的知识阶层、白领阶层所谈论的趣味和审美背后的价值观,不仅会变,而且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也是非常晚近的事情,是一个非常临时的事情。正常人的审美是,有了钱之后,他可能就想要金的东西,想弄一个大的罗马柱,把喷泉装到他家里。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视频里呈现了,所以究竟我是一个B级的、小众的、另类的、cult的东西,还是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太另类了?这个事情是可以商榷的。

拍的不是《百年孤独》

如果与《百年孤独》作比较,我认为加西亚马尔克斯置身于魔幻的环境中,写出了拉美光怪陆离的现实,但我的介入感更强,因为我本身是生活在北京市朝阳区。年轻人喜欢枯山水,喜欢把自己生活的一角,即便是租来的房子打扮得非常精致。我是一个外来的介入,保定的世界,廊坊的世界,盛世福地的世界。这种介入感,其实从我的名字就可以体现出来。“史里芬”这个名字是有很强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西方探险家的名字的这个意味的。我要以一种人类学的视角去看它,这种“看”是可以迅速地融入你的语境——即便我看到你去用长矛去把外来者的人的头砍下来,然后进行各种各样的仪式,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反而会迅速地融入你的语境。这种迅速融入和外来介入的结合视角跟南美的那种,本身生活在这里,还不太一样。

现在,一个北京上海的移动互联网用户,他真的对北海道和泰国都已经非常熟了。视频博主都爱去,但是他真的对嘉定和保定不熟。我是想让观众了解他们身边50公里范围内的东西。我想给他看一看身边大多数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大多数不靠外卖活着的人是怎样生活的?你们嘲笑的那些人,他们究竟是怎样生活的?可能他们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家里买一辆车还在摇第2个号,然后生了二胎,防范风险能力非常强。而我们可能随时就会被房东从出租房里赶出去。我想抓住本真——什么东西是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族群赖以维系的?在人类历史上,大多数时间段赖以维系这个社会的是什么东西?究竟是斯堪迪纳维亚的那套东西,还是黄志明(湖南万家丽家居建材广场董事长)和川普的那套东西?

史里芬带火的长沙万家丽

也确实有一些景点去踩了点之后,发现拍不了。或者踩点的时候可以拍,去的时候发现拍不了,都太有可能了。我拍的这些东西,你可以看到,大多数都处在一个准废弃状态的情况。这种准废弃状态,就是说,今天你去那发现有演出,明天你去发现演出的这些人都在扫地,都在卖票,同一拨人,你没辙,你不能让他接待你一个人,然后再去重新演出的。所以,有预期地踩点和挖选题,根本没有捷径可走,就是不断地试错,如果不行就下次再去,只能这样。你作为一个新媒体人,或者做一个微博博主,你最大的危险就是号炸了,对吧?但是我拍的这些地方,都属在半废弃状态。

其实“魔幻之旅”不好商业化。因为商业化需要人格背书,需要你以你的生活方式来建立一种排他的生活方式。你认同我的生活,所以你认同我买的书、买的矿泉水,我买的一切东西。但是我的视频是把自己隐去的。我一直认为创作者需要非常的谦卑。我不认为有人会抛开我的内容,愿意看我。我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尽量不出镜少出镜,所有的东西都是极尽的去展现我要展现的课题。我会把它堆得非常密,把自己退的非常后。这本身就是违背商业化基本逻辑的。所以, “魔幻之旅系列”是不太好植入广告的。

“魔幻百宝箱”视频截图

为了更好的商业化,在去年我推出了“魔幻百宝箱”,跟带货更加准确地匹配。而另一个新的项目“魔幻人物志系列”其实是更高的追求。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觉得,人肯定比景物有意思,人肯定也比事儿有意思,所以魔幻人物志我就想拍一些怎么说,就像妄人那些奇怪的人,他们在做的一些奇怪的事想拍下来。不过,我拍的不是纪录片,还是算一段魔幻的旅行,只不过更突出人而已,拍摄的目标变成了人,而不是事物。我觉得,纪录片要客观,我的东西非常主观。我甚至会为了达到好笑的效果,对他的话进行断章取义,因为我从未承诺过客观。我要实现的效果,是给你直接的触动和刺激,让你觉得这个东西好玩,愿意爱看,我毫不避讳。所以,我甚至可以把这一场微商大会上面他讲的所有的可能是比较有用的,或者至少在某些方面真能帮到你的个别话都删掉。我只会找最荒诞的东西做起来,这东西完全不符合纪录片基本标准。因为我拍的不是纪录片,所以我不以纪录片的伦理要求我自己。

2020年的史里芬计划

把“魔幻人物志”和“魔幻百宝箱”拍好。魔幻之旅系列会继续地拍下去,我希望更新的频率还是能够稳定住。目前魔幻之旅这部分可看到的素材可以拍到2021年底是没有问题的。在这之后,我会出国拍一些东西。目前从我掌握的素材来说,东南亚和日韩是非常多这种奇怪的地方。比如,日本知名设计师安藤忠雄修建了一个特别可以让他晚节不保的东西,就是一个叫做头大佛的地方。这头大佛是一座山,整个一座山的山体被掏空,一尊大佛释迦摩尼佛坐在里面露出一个脑袋,外面的山包上面种的全是薰衣草,而佛底下是公墓。这个混凝土建筑大概可能直径有100米那么大。我想去拍这种东西,日本韩国有很多。同时,内容出海这个事情现在说的挺火的,我自己也尝试过把视频翻译过来,放到Youtube上去,但是效果不太好。原因其实挺简单的——第一,你这些东西他完全没法想象,他过不来。Youtube上有一些不错的旅行博主,是拍那种废墟探险,或者是东欧国家废弃的核发射井,或者是切尔诺贝利这样的东西。这东西太有名了,以至于人人都去不了它,但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也可以想象它大概是什么样的。东欧、罗马尼亚共产党建的那些奇怪的东西。但问题是,中国这些奇怪的东西,它在互联网上是灭失的,中国互联网又跟国外的互联网是分开的,所以缺乏语境。还有一个就是,我的文案是视频的精髓,而这些文案翻译成英语是不好笑的。

未来我还会写本书。这个不是不拍视频之后,这是拍视频过程中就要干的事,是想“魔幻之旅”拍到一百期的时候,刚好以一百期做一个回顾。书是一定要写的,书是把它体系化,不一定要理论化,但一定要做体系化的阶段性总结。后面的话,还是会继续拍视频,“魔幻人物志”到一百期的时候也会去写一本书。

编辑:张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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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史里芬:B级的、小众的、另类的、cult旅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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