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莱曼尼之死：伊朗的地缘困境与生死抉择

原创 艾尔文团长 沉思的托克维尔 

2020年1月3日，伊朗圣城旅旅长，被称为中东间谍王的卡西姆.苏莱曼尼被美国的无人机定点清除，苏莱曼尼被炸得粉身碎骨，除了他手上的戒指，以无从辨认他的身份。

苏莱曼尼的死不仅标志着美国对伊朗态度的转变，更意味着历经2年的制裁，伊朗已经面临不得不进行改变的生死抉择。

从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在外交上就陷入了极大的孤立之中，霍梅尼通过鼓吹极端伊斯兰主义上台，曾狂言既不要西方也不要东方，这等于同时开罪西方国家和中苏，而其什叶派的宗教信仰又使得其在逊尼派遍地的中东难以生存。2015年以后，伊朗之所以透支国力也要打造什叶派之弧，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

但这一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1.桀骜不驯的激进派：苏莱曼尼

苏莱曼尼出生在伊朗克尔曼省的一个小村庄内，从小就读于宗教学校，巴列维统治时期，苏莱曼尼干过泥瓦匠，干过纺织工人，对于王权伊朗的民间疾苦有着深刻了解。霍梅尼发起革命后，从小就信奉宗教的苏莱曼尼立即参与到了革命之中，凭借着坚毅的勇气，苏莱曼尼在革命卫队中节节高升。

在两伊战争中，他被任命为41师的师长，而那时的他只有23岁，尽管年纪轻轻，但他仍立下赫赫战功。自此以后，他就成为了伊朗革命卫队的核心人员，后来，他投身于伊朗的情报工作，专门负责伊朗在境外的渗透和战争。1985年，苏莱曼尼负责和伊拉克境内的两个反萨达姆组织联络，帮助他们颠覆萨达姆的统治。

之后苏莱曼尼持续干预伊拉克局势，还支持黎巴嫩真主党，反对以色列，并参与叙利亚内战，并和美国中央情报局进行接触，对于苏莱曼尼，中央情报局官员称他为“当今中东地区最强大的特工，也是伊朗为打击西方势力并促进什叶派扩张的执行者，是一个战略家和战术家。"从此刻起，他已经被中情局密切关注。

在政治上，苏莱曼尼是个狂热的伊斯兰教徒，而且非常维护伊朗神权的统治，1999年德黑兰爆发学生起义，苏莱曼尼直接警告当时的伊朗总统穆罕默德哈塔米，威胁他如果他不采取坚决的行动，革命卫队就将自行镇压起义，甚至会推翻他的统治。

苏莱曼尼的战功和他对信仰的忠贞使得他成为伊朗激进派的代表，甚至有很多人鼓动他参选总统，直接掌握伊朗政权，苏莱曼尼还是现任伊朗总统鲁哈尼最大的政敌。

哈梅内伊与苏莱曼尼

相对于苏莱曼尼，鲁哈尼要温和的多，远不若他那样狂热。

2015年以后，ISIS为祸伊拉克，伊朗认为时机已到，打算打造什叶派之弧，构建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苏莱曼尼再次出马，领导伊朗的境外行动。

实话讲，苏莱曼尼干的很漂亮，确实极大扩张了伊朗的势力，但是他之后干的越来越过火，竟然打算将美国驱离中东，他不断支持伊拉克的反美组织袭扰美国军队和机场，更在2019年12月27日发动导弹袭击，杀死了一名美国承包商和伊拉克安全部队人员，这逼迫内外交困的特朗普不得不对其下手。

之前美国一直对伊朗的行动进行忍让，以至于哈梅内伊甚至公开嘲讽美国是只会嘴炮的无能之辈，但是此次苏莱曼尼炸死美国人的行为，使得如果特朗普袖手旁观，就不难维持其在国内的地位，加上特朗普正被民主党夹攻，使得他急需政绩，苏莱曼尼就成了跑到嘴边的政绩。

自从小布什开始，苏莱曼尼已经被美国盯上，但苏莱曼尼完全不知收敛，依然防范松懈，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却赌在美国的犹豫上，最终白白成了川普打造政绩的牺牲品。

苏莱曼尼或许是伊朗英雄，但他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2.伊朗的地缘困境

苏莱曼尼的死标志着伊朗面临生死抉择，之前伊朗一直认为美国不敢干，但一旦美国真干了，伊朗很快就发现自己面临极为不利的形势。2015年以来，伊朗打造什叶派之弧的举动大大透支了伊朗的国力。2017年年底，伊朗就因为经济困难爆发群众游行，甚至有妇女摘掉头巾，表达对伊朗神权政府的鄙视。

2019年11月底，伊朗再次因为油价上涨而引起群众暴动，以至于伊朗不得不采取局部断网的方式稳住局面，当时部分伊朗群众甚至喊出了：哈梅内伊去死的口号，这标志伊朗的形势已经到了何等严峻的程度。如果美国不解除经济制裁，伊朗不放弃其什叶派之弧的大计划，那么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霍梅尼的革命给伊朗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实际上，自1979年霍梅尼建立伊斯兰共和国后，伊朗的外交形势就急转直下。霍梅尼依靠极端伊斯兰主义起家，因此其外交不可能秉持理性原则，而只能依靠意识形态胡为。

其实，美国刚开始并不反对霍梅尼，相反美国还压制巴列维政府不许镇压，这才让霍梅尼有了成功的机会。美国当时一直反对的，始终是苏联支持的伊朗人民党，美国的策略是既然巴列维不得人心，不如扶植霍梅尼，以压制苏联支持的伊朗人民党，因此，美国实际上是愿意和霍梅尼友好的。

但在霍梅尼眼中，美国就是堕落的象征，就应该下地狱，因此他鼓动学生农民冲击美国大使馆，滥杀美国人，致使伊朗和美国彻底破裂，伊朗从美国扶持的中东卫士变成了美国之敌。之前，伊朗能够独霸中东是因为美国的扶持，如今美国为了对抗伊朗开始扶持沙特，致使伊朗的霸权彻底崩溃。

而更糟糕的是，伊朗的意识形态不仅不能容忍西方，就连苏联也不能容忍，霍梅尼喊出既不要西方也不要东方，致使伊朗完全陷入了外交孤立，这是伊朗如今缺乏盟友的真正原因。伊朗当时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强国。

波斯帝国两千年庆典，当时中东各国首脑都来参加，足见巴列维伊朗的威望

除了和世界强国的关系恶化，伊朗的宗教狂热也使得其和其他阿拉伯国家的关系急转直下，伊朗主要信仰什叶派，而其他中东国家多是逊尼派，以前巴列维强调世俗主义，和其他中东国家关系尚好，如今霍梅尼高举宗教大旗，等于直接和其他中东国家决裂。

因此霍梅尼留下的伊朗，不仅和西方苏联搞不好关系，和自己的近邻也搞不好关系，伊朗顿时陷入了遍地敌人的恶劣环境。正因为伊朗形势的急剧恶化，萨达姆才敢入侵伊朗，要知道，巴列维在的时候，萨达姆只配做伊朗的下手。

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灾难性的摧毁了伊朗的未来，让伊朗从中东第一强国，美国钦定的中东卫士变成了全球公敌，如今，伊朗政府才发现这一局势有多么艰难，依靠激进意识形态，可以夺得政权，但是之后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

巴列维时期，萨达姆根本不敢挑衅伊朗，伊斯兰革命后，伊朗军队被清洗，新组建的革命卫队面对伊拉克军队死伤极为惨重，伊朗大不如前。

苏莱曼尼死后，伊朗俨然陷入四面楚歌，财政困难的境地，对于伊朗神权政府来说，他并不是拉登那样的一无所有者，他是有政权和资产的，如果和美国拼命，顶多拼掉美国几颗牙，而自己则会身死国灭，这个代价太过高昂。伊朗大概率对美国会退让而不是更进一步。

目前，伊朗已经宣布不会对美采取战争选项。

3.走向世俗化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伊朗要想摆脱如今的地缘死局，唯一的做法就是世俗化，世俗化虽然会带来社会动荡和贫富差距拉大等危险，却是如今伊朗唯一的路。而且经由几十年的发展，伊朗的年轻人已经不若他们的父辈那样狂信宗教，如果福利下降，他们完全可以喊出：“哈梅内伊去死。”伊朗人对于经济困顿的忍耐力远不如霍梅尼时期。如果如今的情形继续下去，很难保障伊朗不会爆发内乱。

另外，要想摆脱如今的外交困顿，唯有世俗化，抛弃伊斯兰极端主义，作为什叶派国家，强调信仰只会惹恼中东的大多数，异端比异教更受憎恨，以前巴列维高举世俗主义大旗，可以领导中东，而如今的伊朗，几乎不可能被其他逊尼派国家接受。

伊朗最优的选择，就是借助苏莱曼尼这个激进派的死，整合国内的改革派，打压激进派，缓和对美关系，进行经济发展，但是这个过程无疑也是极为苦痛的。

1979年，伊朗人因为贫富差距而赶走了国王，如今，恐怕他们不得不重走世俗化之路，国王的道路确实有很多罪恶，但是宗教国家的选择，恐怕更不靠谱。

本文首发自微信公众号“沉思的托克维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