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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队美国和伊朗前,你可知非洲正日益成为全球反恐最前线

2020-01-09 14:0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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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13日晚上8点,一架私人专机降落在非洲国家马里的一座古城:廷巴克图。 

到访者身穿一身黑,戴着一副蓝色太阳镜,随行人员和保镖紧跟其后。曼尼·安萨尔,负责接待的本地人,把这一行人带到休息室。休息室里放着音乐录影带,一派轻松愉悦,但到访者的提问戳穿了这种假象:“你觉得廷巴克图安全吗?”

一个多月前,廷巴克图首次遭遇恐怖分子袭击,恐怖组织从当地旅馆绑走了三名欧洲游客。

虽然遭受到暴力侵扰,但当地的“沙漠音乐节”还是照常举行。今年的音乐节受邀而来的最重磅的嘉宾,是U2乐队的主唱波诺!现在,传奇巨星就坐在廷巴克图的休息室里,询问当地的安全状况。

 

Bono

所幸,演出顺利进行——1月14日晚,波诺终于登台表演,他举起双手,向观众大喊:“这在里,我们都是兄弟!”,沙漠中回响起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波诺在马里廷巴克图音乐节上

当晚,波诺信心满满地表示:“音乐远比战争强大。”随即,在演出后便乘专机离开了廷巴克图。四天后,马里爆发战乱。

一、廷巴克图的宝藏

2012年4月,波诺离开三个月后,恐怖组织正式占领千年古城廷巴克图。

这个本·拉登“基地”组织的北非分支组织,在城里实行恐怖统治:他们禁止音乐,限制穿着,实行宵禁,还捣毁了数百年之久的古迹。

古迹被毁,令人痛心,但这还不是古城廷巴克图中最宝贵的东西。

今天,提起非洲,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贫穷、落后和愚昧。这种偏见由来已久,1963年,在一次BBC的采访中,英国历史学家休·特雷弗-罗珀就曾表示:“非洲只有欧洲的历史。其余的均是一片黑暗。”

很少有人知道,当欧洲仍身陷中世纪的泥淖时,一个科学与宗教和谐并存的开放社会就已经在廷巴克图兴起,留存在城内的数十万卷古手稿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古城 廷巴克图 坐落于非洲北部国家 马里

14世纪,马里帝国的皇帝曼萨·穆萨从廷巴克图出发,前往麦加朝圣,一路挥洒黄金。一场“黄金朝圣”让廷巴克图扬名于世。皇帝带回诗人、学者和建筑师。建筑师就地取材,用泥巴和粘土修建了津加里贝尔清真寺和桑科雷清真寺。日后,无数学者慕名前来学习律法、文学和科学,手稿创作与交易文化开始兴盛。

一句流传甚广的西非谚语诉说着当时的文化繁荣:盐来自北方,黄金来自南方,白银源自白人的国度,但神的教诲和智慧的珍宝却只能在廷巴克图找到。

 

桑科雷大学,曾是除亚历山大图书馆之外,非洲藏书最多的地方

廷巴克图城内的清真寺

这些源自14至16世纪的手稿由廷巴克图的手工匠人抄写而成。有的是对《古兰经》的复写;有的是对来自希腊或波斯等地伟大学者作品的手抄本;有的是廷巴克图学者的原创作品。

从浪漫爱情故事、天文观测到历史法律、医学巫术,手稿的话题无所不包。许多手稿中闪烁的观点更是超越时代:一份教法裁决支持一名妇女不与丈夫同床的决定,因为女人和男人应当享有平等的权利;一部讨论蓄奴问题的著作批判蓄奴制剥夺了人的自由;甚至,还出现了普及性知识的自助手册。

 

这份手稿是天文学学者的学习材料,主要探讨了如何从天体运动来计算季节的开始,以及如何占星。手稿中的图画是天体转动的图示

这份手稿探讨了统治者的权力以及伊斯兰教法对其权力的限制。作者提出,有必要关注权力的责任范围及运用,保证社会公正、保护国民财产安全是统治者的职责所在

1996年,哈佛大学非洲及非裔美国人研究中心主任亨利·路易斯·盖茨来到廷巴克图为BBC拍摄非洲记录片。一直以来被告知非洲没有书写传统、没有历史的他在见到这些手稿时感到难以置信:“这些手稿都是黑人创作的吗?”

回忆起那天他动情的说道:“那是我人生中情绪最为激动的日子,我紧握着这些手稿,感觉自己热血沸腾。”

但是,几个世纪以来,政权更迭和殖民统治致使这些手稿一再被毁,伟大的文化传统一度中断:

15世纪,暴君桑尼·阿里压迫伊斯兰学者和圣人;16世纪,摩洛哥人占领廷巴克图,洗劫图书馆,流放伊斯兰学者;19世纪,苏菲派改革分子发起圣战,捣毁城内手稿;19世纪末,法国人占领廷巴克图,盗走手稿,试图以法语取代当地语言……

如今,恐怖势力来袭,廷巴克图的手稿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二、伟大智慧继承人

在恐怖组织即将攻入廷巴克图之际,城内居民纷纷离城逃难。

由北向南的车队长龙造成交通堵塞,人群的恐慌如同尘埃和柴油尾气一般弥漫在空中。就在此时,一辆车逆着车流由南向北开往廷巴克图。

坐在车里的人名叫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他是廷巴克图最大的图书馆——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的手稿搜集员,同时还拥有一家私人图书馆。

 “不要去廷巴克图。” 朋友劝阻他。

“我必须得回去,我在那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口中“重要的事情”,指的是图书馆里的古手稿,他担心它们会落入恐怖分子手中。

 

占领廷巴克图的恐怖分子

法国殖民时期,藏书者纷纷将手稿掩埋地下,手稿四散在沙漠之中。马里独立后,开始寻觅珍贵的古手稿,集中修复保管。正是海达拉,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将手稿一点点收集起来。

海达拉出生在一个手稿收藏世家。年幼时,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翻看一卷卷手稿,是海达拉与这些宝藏的初次相识。

1981年,父亲去世。在遗嘱中,年仅十七岁的海达拉被指认为家族图书馆的继承人。那时,他并不确定这一身份意味着什么:“当时我只想挣大钱,正在考虑从商。我很确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整天在图书馆忙忙碌碌。”

可转眼到了2012年,海达拉已经为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工作了二十多年。

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冒着车船倾覆或被土匪打劫的危险,他让那些曾经掩埋于地下、被岁月磨蚀、被白蚁蛀蚀的手稿重见天日,得到妥善保管。

 

海达拉及其藏书

其中许多手稿几经修补,边缘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每条注释都是学者们认真研读前人观点后提出的新观点,一场绵延几个世纪的学术对话在书页上展开。

它们或抄写在羚羊皮上,或镌刻在鱼皮上,更多的则抄写在从威尼斯等地进口而来的布料纸上。当时的装订技术并不成熟,散落的书页装在皮革材质的夹子里,用丝带或绳子绑好,再用羊皮做成封面,一本书便成形了。

 

脆弱的古手稿

海达拉知道,手稿来之不易,它们所代表的理性、开放和包容更是与极端分子僵化的信仰互不相容。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几个世纪的文明对话将戛然而止,化为灰烬。

“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拯救手稿?”

作为伟大智慧继承人的海达拉决定再次肩负重任,他召集城内所有的图书馆员——这些图书馆员又拉上家里值得信赖的儿子和侄子们——试图将城内377000册古手稿偷运出城,转移到安全地带。

然而,前路还有近1000公里,一路上有重重关卡,潜伏着警察、士兵、土匪、恐怖分子。他们将在黑夜行动,通过陆路和水路,踏上一条偷渡文明之路——一场暴力圣战和开放文明的对决拉开帷幕。

三、不为人知的救援行动

2013年8月,美国记者约书亚·哈默抵达廷巴克图,他来到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痛:房屋中间有一根被烧成黑色的混凝土柱,周围散落着焦黑的书页,和还未清扫干净的灰烬。远处,一个纸板箱里装满烧焦的纸屑,一位老者在一旁徒劳地拼凑着这些纸片。种种惨状,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焚书暴行。

 

焚书现场

被焚烧的古手稿残骸

在这家图书馆,共有4000卷手稿化为灰烬——那城内其他30多万卷手稿呢?

一年多前,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海达拉面临同样的质问:廷巴克图被恐怖分子占领后,谁来负责保证城里手稿的安全?

海达拉拒绝任何帮助:“你们什么都不要做,让我们来处理吧。”

他担心,人们对手稿的高度关注,反而会让恐怖分子意识到手稿的价值,让手稿成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海达拉一边安排着手稿搬运计划,一边和同伴以电子邮件等方式联络国际友人,通过网络众筹募集资金。可私下里,连他的家人对此都毫不知情。

一场牵动亿万人心的偷书行动悄无声息地开展着。

 

《廷巴克图》

作为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关注马里战乱的资深记者,约书亚·哈默在2006年与海达拉相识。在廷巴克图被占领后,他又再次深入这片沙漠中的恐怖腹地,只为解开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廷巴克图未被焚毁的377000卷手稿经历了什么?是已经安全获救,还是毁于一旦?

这场在非洲大陆发生的秘密行动,被约书亚·哈默写入《廷巴克图》这本精彩的非虚构佳作中——他不仅还原了救书行动的惊险过程,更通过手稿的命运展现廷巴克图千年兴衰史,以一本书见证一座城。

 

《廷巴克图》

在2020到来之际,在人类文明结晶仍然不断被毁的今天,《廷巴克图》来得如此及时。

如果你还在挑2020年的第一本书,就读《廷巴克图》吧。面对未知而混乱的未来,这本书将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提醒:“世界再黑暗,总有人不顾一切守护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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