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法说李斯，阅读《史记》

姜志坚 中华书局1912

太史公曰：李斯以闾阎历诸侯，入事秦，因以瑕衅，以辅始皇，卒成帝业，斯为三公，可谓尊用矣。斯知六艺之归，不务明政以补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顺苟合，严威酷刑，听高邪说，废適立庶。诸侯已畔，斯乃欲谏争，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极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与俗议之异。不然，斯之功且与周、召列矣。

司马迁公对李斯的评判，显然是从忠君事主的角度，给了李斯一个历史性的盖棺论定。作为书法爱好者，在他的功绩中，更加关注的是李斯对中国文字方面的极其重大而又特别的贡献：其可谓是中华书法之源头、早期书法的集大成者、小篆之鼻祖。

演员刘威塑造的历史人物李斯

就目前所知，世界文字各地初始皆同，多是从作绳记事和图画象形开始的。而已知出土的资料，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划开了我国文字有别于他国文明的耀眼曙光；为汉字象形与表音、义的结合，奠定了中华文字的坚固基因，到西周时衍化为大篆；然而，由于地域文化和人为等因素，后之“六国文字”出现了书写的随意化、粗鄙化和以讹传讹，可谓各家各花（也包括了度量衡之乱象）；字形结构极为混乱。同一字写法有的竟达百余种之多，彼此间的书面交流，窃以为恐是连猜带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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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国的文字也是混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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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秦的统一，欲政令顺达，文字统一当是首要。而时为著名书法家的李斯，足堪此重任。曾见一故事：谓李斯接受统一文字大任时，也是踌躇莫展，然观秦兵操练，得以顿悟。尽管今对小篆是李斯创造有争议，毫无疑问的是他主导统化了六国文字的繁杂，绳规了其时的混乱，承西周金文大篆遗风并以秦篆为基础，革故鼎新了书体，后称小篆：以删繁就简、规范偏旁部首、除杂乱于整饬；创字形统一，具严格比例、平衡对称、疏密停匀、工稳端庄；变字形随意，统为长方形作黄金分割之美感；治笔画线条无章法涂抹于简朴、凝练而不失优雅流畅；造字势纵横、壮观而不失温婉中和；得庙堂气象，甚合度于秦之盛世。

小篆笔法严谨且圆融，笔者习篆过程中，感悟颇深，其对篆书美学发挥到了极致：可谓增减一分均不足以表达其美且壮丽。因此，鲁迅云：李斯小篆“质而能壮”。鉴于起始人们对小篆的结构不熟悉，为确保规范，李斯等写了《仓颉篇》、《爰历篇》和《博学篇》为范本，供大家参照，为统一文字设立了楷模，铺平了道路。因此，李斯也是中国目前汉字书法史上第一位有名姓有作品流传的书法家。

从政治家的角度，貌似李斯立场不够坚定，与赵高私定后主，苟且偷生，不是那么的荣耀；其实这是其“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初心所致，我们从其“仓鼠论“可以看出其根本出发点只是求取一己功名利禄之私欲，而成为了帝王工具的悲剧。而从文字的历史来看，毫无疑问却是功绩斐然的，正如他自己预言：“吾后九百四十年间，当有一人代吾迹焉。”可谓一语中的，虽千年后唐朝方出了篆书的大家李阳冰，亦仅望其项背。故后人有论李斯：其书艺之高超掩灭先轨，散绝后贤。时至今日，小篆仍是篆书的灵魂、是研习篆书的重要必修课。诸后代习篆者，难于比肩，不过是其之滥觞。

李阳冰《城隍庙碑》 本图由作者提供

其创“小篆”，首次以国之政令，有系统地将文字书体标准化并广而推之，使中华文化历数千年，后人仍得以辨识和文脉完整延续，成为文明古国的唯一幸存者；而秦统一前的青铜器铭文等文字至今尚有不少难以确切辨识；与此同时，小篆也鼎立了华夏文字书法美学的核心主题：简约流畅、中正平和、不激不厉，是李斯小篆正书的基调；下启繁衍了隶书重大变革：变纵势为横势，以圆笔并增以方笔，以蚕头添加燕尾和橫笔波势，不断创新发展，以更加合适方便书写、展示个性，汉代成鼎盛之势，可谓书风百花齐放、绚丽多姿，汉代众多隶书石刻，堪称我国书法瑰宝。书法史称“隶变”；并繁衍了楷书、行书、草书诸书体之蓬勃，奠定了书法审美基调，当有万世不灭之功。

（本文为“第四届伯鸿书香奖·阅读奖”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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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陆藜；编辑：金珊）

原标题：《从书法说李斯 | 阅读《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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