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术与年味①｜神荼郁垒，驱邪卫宅有门神

这些天在各地全力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背景下，再读驱邪卫宅的中国传统门神艺术，别有滋味。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在春节前后推出《民间艺术与年味》系列报道，本期关注的门神画是中国民间美术中历史最为悠久的绘画类别之一，每逢春节前夕，家家户户都会张贴门神，用以驱邪避鬼、保卫家宅、祈福祝祷。门神画承载着中国人民数千年来的神话想象与美好愿望。

“一方水土，一方门神”，手握金瓜锤的神荼郁垒、腰悬弓箭的秦琼尉迟恭、持大刀的关公关圣……来自南北各路的门神，都在守卫平安，赐福新岁。

神话里的门神想象及最早起源

据相关民俗研究者介绍，门神年画起源于先秦时代的驱傩仪式，“门神”一词最早见于《礼记·丧服大记》，郑玄注：“君释菜，以礼门神也”。其时门神的形象，根据现有资料，没有明确的描绘。

起源最早的门神当属“神荼”“郁垒”。汉王充《论衡·订鬼》引《山海经》云：“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此二人遂成为中国最早的门神。

唐宋时代出现雕版刻印门神、钟馗等神像的记载。门神的队伍也在逐渐扩大，钟馗、福神、天官等形象加入其中。此后，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历史或虚构人物越来越多地加入进去，如赵公明与燃灯道人、赵云与伍员等，其中最著名的是秦琼和尉迟恭。秦琼和尉迟恭均是唐朝开国功臣，《三教搜神大全》谓：“门神乃是唐朝秦叔保（宝）、胡敬德二将军也。”秦琼，字叔宝（一作“保”）。尉迟恭，字敬德，因是胡人，故民间俗称胡敬德。传说他们曾为李世民镇守宫门，威吓鬼魅，后太宗命画工图二人之形，悬于大门左右，以避邪祟，后世遂演变为门神。

宋代以来，手工业空前繁荣，民间雕版刷印门神画已相当普遍，门神画逐渐成为供应岁末新年寻常百姓张贴门上的民间艺术品。门神形象更加丰富多彩，出现了紫微天官式的天官门神，俗称“文门神”，多贴在二道门上，其职能主要是赐福纳祥，祝愿升官发财，从而形成了文、武门神的两大主要品类。

及至近代，门神的样式更是随着历史的发展演变出不同的形象，但宗旨都在于承载人们的美好愿望，驱邪避凶，寓意吉祥，盼求福祉。

一方水土，一方门神

门神画是年画的最早的形式，也是中国民间美术中历史最为悠久的绘画类别之一。门神年画分布广泛，明中叶以后，刻印门神类年画的作坊几乎遍及全国，包括天津杨柳青、河南开封朱仙镇、江苏苏州桃花坞、山东潍坊杨家埠、山东高密、四川绵竹、河北武强、陕西凤翔、山西临汾平阳（古临汾）、福建漳州、湖南邵阳滩头木版年画等。经过数千年的传承，门神的形象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都有着不同的面貌，时至今日，仍然不断推陈出新，但其核心功能都是“守卫与赐福”。

如春节前后在南京明社璞斋展出的“守卫与赐福——中国门神画艺术展”，呈现的门神画作品来自全国各地，包括天津、北京、河北、山东、山西、陕西、河南、江苏、福建等省市，绝大多数均为天津王树村民间美术研究中心收藏的古版年画珍品。同时展出的还有不少与门神画相关的文献资料及画版实物。

“不同地区的门神种类与呈现形态都带有不同地区的特色，所以说‘一方水土，一方门神’，既反映了不同地区的社会习俗，也反映了不同地域的文化风貌。”姜彦文在此次展览上介绍说：“天津杨柳青的秦琼尉迟恭，画工精细秀美，设色古雅沉厚；河北武强的门神画普遍偏小幅，这也跟当地的物质条件相对低下有一定关系；山西新绛地区很多年画作品来自纸局，如“同裕纸局”“景记纸局”等，可见当时门神画市场之大；四川夹江的“神荼”“郁垒”身材短粗，形象稚拙，皆一身戎装，背插靠旗，腰悬宝剑，一手执斧，一手托元宝，在二将之前，还分别绘有二人，手持宝盒等吉祥什物，或为“和合二仙”；广东新会的关公关圣，是在印刷墨线之后手绘而成，宽大的笔触快速地描绘出身体和衣服……” 

门神的类别有驱邪类、祈福类等多种，驱邪类门神多为神荼和郁垒，金鸡和老虎。祈福门神，即以福、禄、寿星三神像贴于门者。武将类门神通常贴在临街的大门上，为了镇住恶魔或灾星从大门外进入，故所供的门神多手持兵器。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爪、铛棍槊棒、拐子、流星”等。旧时，中国以文官作门神的不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魏征、包公、海瑞和文天祥等等。

此外，不同的地方，门神画的表现手法也各不相同，在色彩的运用也风格各异。如北方的年画色调浓郁强烈，多用红、绿、黄、蓝、紫等色；南方的年画在鲜艳中追求柔丽调和善用粉绿、粉蓝、粉红等色彩，与江南地区灰瓦白墙明净秀丽的景色颇为相融。门神画中有的运用大片黑色和黑线，对强烈鲜艳的色彩起着衬托和调和作用；也有的年画纯用水墨，追求雅致素净的效果，适合在老年人住室中贴挂；有的画面上出现白色及浅素色，显得画面匀净明快；有的加以勾金套银,又使画面更加绚丽辉煌；有的用大红、宝蓝底色衬托人物增强了形象的鲜明突出效果。这些不同地区地门神年画，及其背后所折射的地域文化特点，构成了中国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今天，门神年画实用性的一面正在逐渐淡化，如何让门神年画这种艺术形态得以传承，承载旧时的年俗记忆，让传统文化的载体在新时代依然有生存的土壤，继而挖掘与研究传统门神年画背后所承载的历史意义与现实空间，仍是一个值得思考和推进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