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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的“数九”,那可是出了名的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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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季,时常能听到人们提起“数九寒天”,以及“九九消寒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作为寒冬一道特有的风景,北京民间自古便流传着许多数九、画九和写九的习俗,后来这种民俗文化也盛行于清代宫廷之中,又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流传到今日。
什么是“数九”?一般认为,“数九”是中国民间的一种节气,又叫“冬九九”,从冬至开始计数,称为“交九”,此后每9天为一个单位,叫做“九”,等过了9个“九”,加起来是81天,谓之“出九”,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数九”的习俗究竟起源于何时,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清代的《清嘉录》中提到,“《荆楚岁时记》谓从冬至次日数起,至九九八十一日为寒尽。”
《荆楚岁时记》成书于南北朝时期,如从那时算起,数九的传统可谓由来已久,可惜现存的《荆楚岁时记》中并无相应的记载,可能是《清嘉录》的误记。
敦煌文献(伯4017号)中有题名为《咏九九诗一首》的诗篇——一九冰须万叶枯,北天鸿雁过南湖;霜结草投敷碎玉,露凝条上撒珍珠。二九严凌切骨寒,探人乡外觉衣单;群鸟夜投高树宿,鲤鱼深向水中攒……九九冻高自合兴,农家在此乐轰轰;楼中透下黄金籽,平原陇上玉苗生。
诗名是一首,实际上包含描写一九到九九的九首诗,诗中将物候与农事相联系,描写了冬季的九个节气。该文献的确切年代虽有争议,但应在唐末至北宋之间,是目前已知最早关于“数九”的文献记载。曾有人好奇,为啥是数“九”而不是数“二”、“三”、“八”等数字呢?有一种说法认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九”是“至阳”之数,又是至大之数,“至阳之数”的积累意味着阴气的逐渐消减,累至九次已到了头,意味着寒去暖来。
那么,为何会有“数九”出现?这可能是因为古代取暖条件比较落后,对他们来说,寒冬对生存很大的威胁,人们希望它能很快过去。
而且农耕社会,进入冬季后基本已经没有农活,所以古人慢慢发明“数九”的计时方式,同时还有一些消遣娱乐的活动,如“九九歌”和“九九消寒图”,用以打发时间。
数九·人人传唱的九九歌到了明代,“九九歌”十分流行,已流传有许多不同版本。
刘若愚《酌中志》记载:“司礼监刷印‘九九消寒’诗图,每九诗四句,自‘一九初寒才是冬’起,至‘日月星辰不住忙’止,皆瞽词俚语之类,非词臣应制所作,又非御制,不知如何相传耳,久遵而不改。”这种每九四句诗的风格,还保留着敦煌文书的遗风。
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中有这样的九九歌——一九二九,相唤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bìlì,是一种中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的乐器,此处指大风吹篱笆发出很大的响声);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家家推盐虎;六九五十四,口中呬暖气;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八九七十二,猫狗寻阴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要伸脚睡,蚊虫獦蚤出。
谢肇淛的《五杂俎》中还专门提到了当时北京地区的九九歌,与现在的版本已有一些相似之处了——一九二九,相逢不出手;三九四九,围炉饮酒;五九六九,访亲探友;七九八九,沿河看柳。
据史籍记载和各地民俗志书所见,从长江南北到黄河上下,各地都有数九之说,只是同中有异,版本不一。现今,在京津冀地区流传最广的一首是:“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三言两语就把节气的寒冷程度与自然景物的变化关系说清了,歌词琅琅上口,便于流传记忆。
在南方,根据当地的气候特点差异,产生了不同的九九歌。浙江一带流传的是:“一九二九,相唤弗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筚篥;四九三十六,夜宿如露宿;五九四十五,穷汉街头舞,不要舞,不要舞,还有春寒四十五;六九五十四,苍蝇躲屋栨;七九六十三,布衲两肩摊;八九七十二,猪狗躺海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刚要伸懒腰,蚊蝇虼蚤出。”
江苏丹阳地区为:“头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中心腊,河里冻死连毛鸭,六九河边看柳,七九六十三,路上行人把衣单,八九七十二,猫狗喜荫地,九九八十一,送饭地里吃。”湖南的“九九歌”说:“冬至是头九,两手藏袖口;二九一十八,口中似吃辣椒;三九二十七,见火亲如蜜;四九三十六,关住房门把炉守;五九四十五,开门寻暖处。六九五十四,杨柳树上发青绦;七九六十三,行人脱衣衫;八九七十二,柳絮满地飞;九九八十一,穿起蓑衣戴斗笠。”
不同地域的九九歌,虽然说法不尽相同,但都离不开对冬去春来、季节交替和耕作、生活情景的描绘,巧妙地利用自然界的一些生态反映和天气征兆,表明了冬九九中的气候变化发展规律。这样既可以判断寒暑更迭信息、农耕的时令以及在生产、生活上如何适应的要求,又能让歌谣朗朗上口,便于记忆和传诵。
数九·九九消寒图与“九九歌”相映成趣的,是“九九消寒图”,分为九格消寒图、鱼形消寒图、泉纹消寒图、孩儿消寒图等。
谈到九九消寒图的来历,就不得不提起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
相传南宋爱国志士文天祥被元军押到京城。时值冬至日,他在狱中面对冬季凛冽寒风的考验,胸怀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大无畏精神,在狱中的墙壁上画了一株红梅,共有九枝,每枝九蕾,每天将一蕾改缀成花,九九八十一天画满九九八十一朵花,既计算着被囚的时日,又表达了自己凌霜傲雪的英雄气概,寒消之日,慷慨就义。
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依据文天祥的意趣,逐渐演变成了不同版本的消寒图。最有代表性的当是刘侗在《帝京景物略·春场》中说的那种:“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
到了数九的时候,就在白纸上绘制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枝对应一九,一朵对应一天,每天根据天气实况用特定的颜色填充一朵梅花,既能计算时间,又能当做一种精美装饰品。
清代的《帝京岁时纪胜》中有“消寒图”条目,下面记载:“至日数九,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毕,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之图。”在描画完消寒图后,有时古人还会在用白色细笔在相应的笔画上记录当天的天气,如“今日风”、“早晴晚阴”等,相当于简略的天气记录表。
有时也会写上一些与天气无关的字样,如“万寿无疆”、“浪费笔墨今日休”等,甚至包括“祭灶天凉糖瓜入市”等生活气息浓郁的记录。这样的消寒图填写完后,相当于完成了一份过冬日志,非常有意义,以致“每岁相沿,遂成故事”。
记录天气的消寒图,还有一种简略的版本,就是画九九八十一个类似铜钱的圈圈。明代的北京街市上就有人贩卖这种消寒图。《燕京岁时记》中描述了画法:“消寒图乃九格八十一圈。自冬至起,日涂一圈,上阴下晴,左风右雨,雪当中。”此外还有用不同颜色或用不同位置的阴阳鱼来表示天气的消寒图等。
更有韵致的是,斯时妇女晓妆染梅,明人杨允孚《滦京杂咏一百首》咏及此俗,其自注云:“冬至后,贴梅花一枝于窗间,佳人晓妆,日以胭脂日图一圈,八十一圈既足,变作杏花,即暖回矣。”所以杨氏诗以咏之:“试数窗间九九图,余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遍无余白,看到今朝是杏株。”
清朝入主中原,定都北京之后,随着满汉文化的日益融合,填写《九九消寒图》这种岁时风俗也引进朝廷,尤其在道光年间颇为盛行。清吴振棫《养吉斋丛录》记载:“道光初年,御制‘九九消寒图’,用‘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风)’九字,字皆九笔也。懋勤殿双钩成幅,题曰‘管城春满’。”
内直翰林诸臣,每年冬季都要填写这种“九九消寒图”。先由宫中懋勤殿制成待填描写的消寒图。该图四周采用木框插榫而成,并裱以纸绫。其“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九字,寓迎春之意。每年冬至节前挂在室内,届时由室主人从头九第一天开始填起,逐日填廓,每字九笔,每天一笔,每填写完一字便过一九,句成而九九八十一天尽。
图上方有“管城春满”四字。据韩愈《毛颖传》解释:笔受封于管,号“管城子”。“管城子”乃笔之别称,寓笔成春满庭之意。
人们创作了很多这种词句,如:“故城秋荒屏栏树枯荣”、“庭前春幽挟草巷重茵”、“亭前屋后看劲柏峰骨”,也凑成八十一笔,只是用字笔画略作繁减,每日一笔,即可完成一幅消寒图。最雅致的是作九体对联,如上联为:柔柳轻盈香茗贺春临;下联是: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上联写有“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下联对以“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
每联九字,每字九画,每天在上下联各填一笔,冬尽联成,称为“九九消寒迎春联”。
数九·老北京的涮羊肉今时今日,北京人可能已经不再玩九九消寒图,不再天天念着九九歌。但是有一样风俗,那是绝对戒不掉的——吃涮羊肉。
对老北京人来说,冬季开始“数九”,就意味着要吃“涮锅子”了。“涮锅子”是北京、天津等北方地区人们对火锅的称呼,在各式涮锅子中,尤以北京的涮羊肉最为知名。
关于涮羊肉的由来,流传最广泛的版本是成吉思汗(也有说忽必烈)出征时,某日想吃清炖羊肉。谁知刚杀好羊就听闻敌军来犯,为了不耽误大汗用餐,伙夫情急之下把羊肉切成薄片,在沸水里涮上一遭,撒上盐立刻奉上。此后,大汗就喜欢上在开水里直接涮肉吃了。其实,早在辽金时代,契丹等北方游牧民族就已有支火锅涮羊肉片的习惯,这种“快速料理”非常适合他们马背上征战的生活。
北京涮羊肉与其他知名火锅相比,不论汤底还是食材品种都相当简约。但简约不等于简单,因为它的吃法更讲究“技术”:炭火铜锅、清鲜汤底、秘制小料、火候精确……这一整套规矩都出自“清宫御宴”版的涮羊肉,在清末流入民间后盛行至今。
涮羊肉必是红铜炉子,气派非常;中燃炭火,噼啪作响;只有这器物才最能保证涮锅里的水常开着,羊肉入内翻滚几下即熟。底汤要加上葱姜枸杞甚至参片海米,同有怯寒增鲜之效。
而下锅的肥羊,过去就不是别地的火锅能置备的,毕竟近水楼台接草原,得天独厚。老北京的火锅之所以称之为涮羊肉,就是因为要以吃羊肉为主,等把羊肉吃个大半饱,才会涮点白菜、豆腐、粉丝等清口。
涮羊肉的核心在“涮”上。涮是要把羊肉在沸水里滚一遭,由于肉片很薄,通常只需抖上四五下,肉一变色即可。而且一筷子不要夹多,否则会影响汤的温度,只夹一两片、随涮随吃最适宜。另外,肉也不要夹得太紧,否则筷子的接触点很难涮熟。
试想凛冬将至,任屋外北风呼啸,白雪纷飞,窗外房檐下冰棱根根垂结,一家人围坐在铜锅边上,室内外浑然是两个世界,小心窝里暖暖的,大半是这反差感给衬出来的。
数九·今天的故事当然,时至今日,在北京生活的小伙伴们早已不会因寒冬而感到困扰。冬天在北方人眼里渐渐演化成落雪的诗意,人们也无需数着日子,期待冬天的离开。
与此相反,随着气候变暖,人们反倒越来越期盼下雪,越来越想念儿时的冬天。
关于冬天的记忆,不仅有严酷的风霜与大雪,也有家长嘱咐着“多穿点”的关心,有香甜可口的烤红薯,有雪地里追逐着打雪仗的小伙伴。当我们再念起熟悉的“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候,寒冬的威慑渐渐远去,温暖了冬天的亲情与爱却还停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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