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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美国的中餐馆,其实比谁都会过圣诞
但不管怎么争来争去,大体上也躲不过北饺子南汤圆这种老规矩,即便还有些五花八门的入围选手(羊汤和赤豆饭之流),也都属于意料之中的演变和发展。
相形之下,流落在海外的中国菜则呈现出了另一种发展走向和命运,它们多出一些韧性,生长中也多出些古怪,许多年演变下来,也成就了一番文化气候。
大多数美国人都知道:在圣诞节,中餐馆几乎从不关门。
想让勤劳的中国移民,为一个并没有太多宗教认同的节日,失去一整天的营业额,在经济层面上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那些并不想在家吃传统美国圣诞大餐的人来说,中餐馆便成了个极好的去处。
谷歌趋势 (Google Trends) 的数据告诉我们,一年之中,在圣诞节那周搜索“营业的中餐馆”的人最多。
Yelp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数据趋势:过去的六年里,中国餐馆的页面浏览量都在12月25日达到峰值,是平常的两倍多。
根据《美国杂碎:美国中餐的故事》(Chop Suey, USA: The Story of Chinese Food in America) 一书的记载,在上世纪初期,中餐馆曾是少数几个欢迎非裔美国食客的公共场所之一。
而在《洁食圣诞》(A Kosher Christmas) 中,约书亚·普拉特拉比 (Joshua Plaut) 写道,犹太客人受到中餐馆的欢迎的接纳,因为“华人老板和服务员对犹太人不存在偏见的历史”。
虽然这样的文化现象看来有点夸张,但中餐在美国的渗透,的确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根据美国饮食行业的数据报告,2018年,全美中餐馆的数量达到了4.6万家,已经超过了麦当劳、汉堡王、肯德基和 Wendy's 的总和。
这些质量上参差不齐的中餐馆,除了集中在纽约、洛杉矶、旧金山这些华人聚集的大城市,但在体量偏小的城市里,也开始有了明显的涨势。
剧中中餐的出现频率极高,在某种意义上,也反映了中餐在美国生活中的普遍程度。
根据《侨报》给出的中餐馆问卷测评,中餐馆在美国的受众相当广,即便环境上没有国内这般讲究,对于口味依然是重视的,其中能吃早茶的粤菜馆和川菜馆最受欢迎。
比起东北菜在美国的相对小众,它在法国更受欢迎;广式文化和四川文化的强势,让粤菜和火锅在英国,尤其是伦敦,更受青睐。
有些中餐馆还会因为有名人去过而走红,比如说 P.F. Chang's 的前身是著名的福禄寿餐厅,早在上世纪 60 年代就是美国最受欢迎的中餐馆,迈克尔·杰克逊、约翰·列侬和小野洋子都爱来这里吃中餐。
后来引得美国国务卿基辛格、丹麦国王、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也前来排队,福禄寿还登上了《花花公子》杂志。
当然,虽说 Panda Express 这样“过度本地化”的中式餐厅,依然在很大程度上统治着北美的中餐版图,但也逐渐有很多美国人认识到了彼此间的“美食鸿沟”。
他们当中甚至有人骄傲地总结道:“判断一家中餐厅正宗与否,可以看他里面的人是中国人多还是外国人多,如果正宗的话,还是中国人比较多。”
还有外国网友表示,当地的中餐馆,会出现为了去迎合外国人而出现的菜品,在他们游访中国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菜品根本是不存在的。
毕竟,美国人眼里的正宗汉堡必须是牛肉的,口味上喜甜和咸,除非是较早就接受了墨西哥菜,不然他们对辣的接受度也并没有太高。
这样的局面在英国和法国等地,也是差不多的,由于食材受限较多,菜式不是特别多,但也都是传统经典款,像椒盐辣子鸡丁就足够呛到吃着汉堡披萨长大的外国食客。
正如一位美国人在交谈中曾表达过的疑虑:“怎么能吃得下鸡爪?难道不会联想一下这个鸡爪曾经都走过哪些地方吗?不觉得有点脏吗?”
不过只要是有“左宗棠鸡”这样的名菜撑场子,美国人就不介意在圣诞食用中餐。
在文化上,中餐馆已经变成和给圣诞老人留的牛奶、曲奇,还有甜腻的苹果派一样的“美国特色”。
在19世纪中叶,当时的中国还在闹太平天国,美国西海岸已经兴起“淘金热”。
由于西部发现了大量的金矿,需要相当数量的廉价劳动力才能开采,因此数万中国华工成为了目标群体。
就饮食需要来说,美国本地工人是纯肉食代表,欧裔工人只要有肉蛋奶即可,唯独华工需要足够的碳水化合物和带咸淡味的菜肉,才能维持体力。
于是,一群根本没当过厨师的人,抄起了铁锅和炒勺,把鸡肝鸡胗和蘑菇豆芽混在一起炒,并取名为“炒杂碎”,英文名为“ Chop Suey ”,这是赤贫年代的美国第一代中餐。
「炒杂碎」在20世纪初一度成为中餐的代名词,也带动了廉价中餐馆的繁荣。
由于担心华人移民会从白人那里窃取工作,1882年《排华法案》通过后,工会还盯上了中餐馆,甚至组织抵制中餐馆。
美国劳工联合会主席塞缪尔·戈普斯还在 1902年出版了一本小册子,标题是《肉对抗米饭:美国男子气概对决亚洲苦力》(Meat vs. Rice: American Manhood against Asiatic Coolieism)。
正如一名工会组织者在调查过后所哀叹的那样,“我很遗憾地说,许多工会的人似乎对杂碎情有独钟。”
据统计, 19 世纪 90 年代的纽约, 15 美分就可以买到一份杂碎,中餐馆平均每天收入 500 元,其中 200 元来自白人顾客, 275 元来自华人, 25 元来自黑人,这些足以证明中餐在一开始就颇受欢迎。
要知道在当时,只有约15%的女性可以在外工作。
而且犹太人和非裔美国人也大量光顾这些早期的中餐馆,1892年的美国报纸对这一现象做出了恰当的描述,“白人、黑人和蒙古人融合在一起,不带任何偏见。”这是中餐馆的力量所在。
而到了20世纪60年代,唐人街的中餐种类就更多了,菜品也变得更加丰富,由于当时大部分移民过去的还是以广东人为主,所以粤菜餐厅数量最多,紧随其次的才是川菜和火锅。
虽然诸如福禄寿餐厅这样的中餐馆名噪一时,但大部分中餐馆则迎来了严重的水土不服。
同样都是大量运用米饭食材,为什么中餐就属于低端类,日料却几乎可以和法餐的价格并驾齐驱呢?
这种现象《大西洋月刊》也曾给出过中肯的解释:“最简单的答案就是文化声望上的不同”,纽约大学食品研究的副教授 Krishnendu Ray 说道。
在2016年早些时候出版的一本书中,Ray 提出了一个叫做 “全球饮食分级”(global hierarchy oftaste)的概念。
意大利菜在美国地位的变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19世纪的时候,意大利菜在美国曾很受欢迎,时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也曾给予其很高的评价。
但是到1880至1924年间,大量贫穷的意大利移民进入美国后,意大利餐饮的地位开始急剧下降,不过后来,随着这些移民后代的社会经济地位的提升,意大利餐饮又重新进入高端市场。
另外还有一个有趣的原因是,日本人懂得如何迎合当地人的口味,“加州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据悉,它的诞生是因为一名在加州的寿司厨师发现,很多人美国人不太习惯吃日式寿司里的生鱼片 ( 对,美国人不怎么喜欢吃鱼,炸鱼除外 ),于是想出用牛油果代替生鱼片,并加入蟹肉和黄瓜卷在一起。
据美国点评网站 Zagat 的数据显示,纽约、芝加哥、洛杉矶等城市中,中餐馆的平均价格明显低于日本餐馆。1985 年,中餐馆平均价格为 24.2 美元,日料为 31.88 美元。到了 2013 年,中餐馆价格上涨到 32.78 美元,但日料却翻倍增长到 62.73 美元,二者相差甚大。
2015年在纽约,日料餐厅平均每餐花费68.84美元(包含酒和小费),而中餐馆的花费则只有35.76美元。
不过也有一些表现极好的排头兵,比如说在旧金山的中餐馆 Benu,就是响当当米其林三星的认证,也获得了很多食客的好口碑。
虽然整体上依然有水涨船高的趋势,但如何顺利地进军更大的高端市场,想必应该是中餐馆眼下的重要目标。
2017年,美国顶尖美食品鉴大师 Brett Martin 评出了“美国年度餐饮排行榜”,被选为“年度开胃菜”的是中国的“夫妻肺片”,英文名 Mr. and Mrs. Smith。
但这样火爆又地道的菜品,其实还真不是美式中餐的常态。
对于土生土长的中国胃来说,比起海外中餐馆洋洋洒洒的发展历程,或许最好玩的还是那些听没听过、吃也没吃过的海外“中国菜”。
除了刚刚讲过的受李鸿章追捧的“炒杂碎”,头号中国菜品的位置,当属大名鼎鼎的“左宗棠鸡”。
美国人喜甜,中餐的咸辣接受起来总有难度,太过清淡又嫌没有味道,所以炸过的鸡腿肉,再做成酸酸甜甜的口味,就彻底俘获了外国人的心。
另一个奇奇怪怪的中国菜,就是风靡美国中餐馆的幸运饼干 (fortune cookies)。
吃的时候掰开,会有一张带字的纸条,有时会有个预测命运的签文,有时是一句祝福语,有时是人生格言,有时是运势预言,内容也不外乎事业、学业顺利之类的。
全世界每年要生产大约30亿个幸运饼干,几乎全部是在美国生产的,但是中国并没有这种饼干的事实,长久地困扰中美两国人。
而且从生产的角度来讲,幸运饼干的存在其实还挺天才的。
纽约布鲁克林有着全球最大幸运饼干生产商,叫做云吞食品公司 (Wonton Food) ,它的副总裁德里克·黄 (Derrick Wong) 说:“人们看到它,就会认为它是中餐里的甜点,因为中餐最薄弱的地方就是甜点。”
但是幸运饼干这东西,既耐储存又很好玩,解决了甜点单价太贵、制作工艺复杂两个问题,而且把甜点的趣味性最大化,掩盖了口味不足和价格低廉的缺点。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奇怪中餐,一些更加奇葩的中国菜也在欧美风靡了起来。
首先是炸云吞炸饺子炸包子炸春卷,万物皆可炸。
有时候,吃的不是食物,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乡愁。
美国餐饮业华人曾这样说过:“有些观念根深蒂固,这就要求我们与这种倾向做抗争。保持无知很容易,弃之不顾很容易,但我觉得有罪。”
在饮食方面,中国人本就爱吃,对食物的普遍接受程度也更高。
既然自认烹饪方式博大精深,那么在海外中餐这件事上,何不带有一种可爱的主人翁心态呢,“开放、融合、乐观、好奇心强、繁荣、接地气”。
什么新鲜和稀奇的食材,都敢拿来吃一吃,用中式的做法炒一炒,蒸一蒸,似乎也还挺好的?
主要参考资料:
https://www.nytimes.com/2018/12/25/opinion/christmas-chinese-food.html?_ga=2.97340319.1024887948.1577088290-632871469.1575364577
https://www.latimes.com/food/la-fo-modern-chinese-food-california-20190411-story.html
https://new.qq.com/omn/20180720/20180720A1N7JU.html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9560665
https://www.economist.com/books-and-arts/2019/12/21/the-apotheosis-of-chinese-cuisine-in-america
https://www.nytimes.com/2008/01/16/dining/16fort.html?_ga=2.93823901.1024887948.1577088290-632871469.1575364577
https://zhuanlan.zhihu.com/p/2664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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