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代言的荣西禅师

京都建仁寺为纪念荣西带回茶叶推广的功绩而立的茶碑（图引自杨曾文主编的《日本佛教史》）

元久二年（1205年），日本当时的天皇虽然是土御门天皇，然而实际把控朝堂的是退位的后鸟羽上皇。这年开春后，京畿一带突然刮起了连日大风，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京都内很快就有流言说：此风是因为荣西法师“新唱禅要”，他和他的徒弟都穿着奇特的法衣,袈裟宽大,直裰大袖,走路时可以卷起大风,引起了风灾。

一封封绘声绘色的奏章被送到了后羽鸟上皇面前。上皇大惊之余不由大怒，质疑荣西故作邪法，马上派了亲信打听真伪，一旦查实，即刻就把荣西驱逐出京都。

当时的日本，镰仓幕府才是全国政治中心，以天皇为首的朝廷已经名存实亡。不过镰仓幕府也进入了迟暮，第三代征夷大将军源实朝有个垂帘的妈，以及把持政权的舅舅北条义时。源实朝对政务并不擅长，从即位起就安心当个傀儡将军，和外戚倒也是相安无事，幕府的武士仿佛也更习惯接受北条家族的领导。

镰仓幕府三代将军和北条家族都是对佛教十分虔诚。荣西刚从宋回日，他在京都的传教过程中常受到旧有佛教势力和习俗的阻挠。而在镰仓他成为了幕府的座上宾，以“律师”、法会“导师”身份为幕府主持佛事、祈祷。

从镰仓幕府的当时形势来看,以“征夷大将军”为首的武士政权刚刚成立,需要健全相应的文教制度。在佛教对社会能发生强大影响的情况下,幕府自然要扶持亲己佛教势力,因此对接近幕府的佛教高僧都持欢迎的态度。

然而在荣西之时,禅宗还少为世人所知,他不得不在传天台、密教的同时兼传禅宗。荣西为宣传自己兴禅的主张打消世人的疑惑,写了《兴禅护国论》(1198年),《出家大纲》(1200年)《日本佛法中兴愿文》(1204年)，并积极传法,在筑前国(今福冈县)博多建了圣福寺。

荣西先后受到将军源赖家和他母亲北条政子的皈依。北条政子还将二代将军源义朝的一块邸地献给荣西,让他建寿福寺。荣西此后以寿福寺为中心,在武士阶层中传法, 扩大影响。

建仁二年(1202年),将军源赖家把京都东南部一块土地施舍,给荣西建建仁寺。得到幕府的支持,并有了影响力后，荣西再次返回京都传法。虽然贵族势力被幕府重创，然而荣西的传法仍旧阻力重重。

京都佛教界由比睿山天台宗僧团控制,荣西14岁受具足戒即在此处。（见）源赖家虽然把地给了荣西，但是还需要得到京都皇庭的批准。翌年朝延宣敕,此寺可建,但其内应置真言、止观(指天台)、禅门三宗。此寺作为天台宗的别院,是三宗兼修的道场。建仁寺要建立并进行传达活动,不得不如此。

一场妖魔化荣西的争斗开始了，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后羽鸟上皇的使者以雷霆万钧之势出现在了荣西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率领弟子掀起狂风。荣西缓缓说道:“风者天地之气,非人之所作也。其神曰飞廉,岂西之能乎？”意思是上皇您太抬举我了，我怎么有这个能力去操控自然呢？他接着又说：“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操控风啊，那这是神仙不是凡人啊。这样的人如果存在，上皇这么贤明的人怎么会随便驱逐神仙呢？”

荣西庄重的神态让来使肃然起敬，一字不差的回禀了后鸟羽上皇，更是将荣西的光彩活灵活现的呈报。后鸟羽上皇也许并不想让京都的僧团一家独大，也可能是忌惮荣西身后的镰仓幕府和北条家族，因此当场表态非常欣赏荣西,还要把建仁寺升格为官寺。

荣西不卑不亢地化解了这场空穴来风。建久元年(1206年),东大寺大劝进重源死,荣西继任大劝进之职。日本在镰仓时代奠定了长达600多年的由武士占支配地位的政治体制,禅宗为建立适应这种体制需要的文化和协调武家与朝廷关系的伦理观念起了重要的作用。

荣西在宋跟从怀敞受学戒律 ,回国前又从受菩萨戒。他据宋地禅院通行的《禅苑清规》和自己切身的经历,强调禅僧必须持戒,“参禅问道,戒律为先”,是十分自然的。在镰仓初期,既倡禅宗,又重持戒,无疑给日本佛教界吹来一股新风。

为了推行禅宗，他不遗余力在文化、建筑、民俗等方面着手。他在宋看到人们有饮茶的风习,对茶的种植、茶的功能、饮用方法等作了考察,回国后在承元五年(1211年)正月著《吃茶养生记》2卷,建保二年(1214年)又重加修订,把它献给将军源实朝。《吃茶养生记》写完时，他已经七十四岁。

在源实朝病时,他煎茶作“良药” 送给实朝饮用。荣西回国时曾带回一些茶种,曾赠人在北九州及京都的拇尾山、宇治一些地方栽培。他在书中说:“茶也,末代养生之仙药也”,在介绍了茶的种植、煎饮方法后,也介绍了桑、姜的医药功能。在荣西以前,日本已种茶、饮茶,但荣西的著书和提倡,推动了种茶和饮茶的普及。

《吃茶养生记》运用了五味来养身治病，可以说其本质是基于传统中医理论的养生思想。荣西巧借密教经典来衬托和完善自我的主张，使饮茶具有宗教医学的神秘色彩。日本的学者中也普遍认为《吃茶养生记》中所体现出的医学思想是完全引用《黄帝内经》等中国传统医书中的内容。

《吃茶养生记》也受到了唐宋重道思想的影响。开篇荣西就认为茶是养生之仙药，而“仙药”这一概念体现的正是道教的神仙思想。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说：“以茶入枕，可明目清心，通经络，延年益寿”，茶不仅能饮还能外用以达到养生的目的。《茶经》中还包含了道教对于饮茶的养生思想。

荣西在《吃茶养生记》上卷中，引用《茶经》中摘录的其他文献和诗文中有关茶的功效的内容来说明茶的养生法。而下卷则从实践角度例举了很多使用桑来调理疾病的方法。荣西对于桑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茶，认为桑同样是仙药，桑的养生法是仙术。

例如服桑木法中所记载的：“是仙术也，不可不信矣。”桑煎法中：“《仙经》云：一切仙药，不得桑煎不服云云。”服桑叶法中：“夏叶冬叶等分，以秤计之，是皆仙术而已。”等。下卷中，与道教神仙思想有关的“仙药”和“仙术”两词反复出现。

《吃茶养生记》中所论述的桑的养生法可以被认为是道教的食疗养生法的体现。书中介绍桑粥的做法是：“桑枝如指三寸截，三四细破，黑豆一把，俱投水三升煮之，豆熟桑被煎，即却桑加米，依水多少，计米多少，作薄粥也。”也就是说先将桑和黑豆加水煎煮成汤，再去桑加米做成薄粥。还有在汤中混入具有不同功效的五种香而制成的五香煎以及把高良姜投入酒、汤水粥米制成的高良姜煎等方法皆与道教养生法有共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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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为自己代言的荣西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