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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李翔宁谈自然建造奖:真正从本质层面回应中国建造传统
由知名建筑师、普利兹克奖得主王澍担任评委会主席的“自然建造·Architecture China奖”近日在上海发布,并将于明年2月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举行颁奖仪式。该奖项评委会成员之一、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院长李翔宁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提及了奖项设计的初衷和意义,以及“自然建造”在当下中国所包含的价值。
“我们需要从一种更本质的层面上去回应中国的建造传统。”李翔宁认为,中国传统的建筑基于自然,从人的日常生活与自然的联系中生发出许多充满智慧的创造,而自然建造奖鼓励中国当代的建筑师们重新建立与自然的关系,由此也对于近二三十年来快速发展所带来的弊端进行反思,“所以现在建筑师在做的就是把文化带回乡村,寻找失去的文化。”
李翔宁“自然建造”源自2016年王澍担任自然建造·中国建筑传媒奖评委会主席时提出的评奖理念。2019年始,这一评奖理念将在由英文建筑期刊Architecture China主办的自然建造·Architecture China奖(简称“自然建造奖”)中延续。该奖项基于对当下世界建筑的发展趋势与中国本土现实的思考,主张传播自然建造的理念,试图通过寻找建造的诗意来重返自然之道,并探寻中国本土的当代建筑或相关理念。
据悉,自然建造奖每两年评选一次,分设实践成就奖、技术探索奖、青年探索奖、评委会特别奖四类奖项,关注已经建成的作品所体现的“自然”理念,并鼓励技术创新与跨专业的探索。
澎湃新闻:能否谈一下设立“自然建造”奖的初衷?
李翔宁:“自然建造奖”以在纽约发行的第一本全英文介绍中国建筑的杂志Architecture China来命名,是希望这个名字能代表中国建筑奖的一个高度。设立这个奖项主要是基于两个因素。第一个是我们觉得当代中国缺少一个具有相对独立的评审标准的建筑奖。第二,我们觉得这样一个奖项能够推动当代中国建筑在全球范围内的认知度。我个人觉得,当代中国的建筑品质和设计质量和美国、欧洲相比绝对不差,甚至在很多方面,有很多好作品绝对是超过美国的。但是我们缺失一个话语,让它能够表述出来。我们做这些事情就是希望能够用国际上可以认知的一套话语体系去表达,同时也把国内这些最好的作品和最好的建筑师介绍出去。
蜃市山水 杨泳梁澎湃新闻:自然建造奖和国内其他奖项有什么不同之处,在国外是否已有可以参考的类似奖项?
李翔宁:首先Architecture China·自然建造奖是一个完全公益的建筑奖项,致力于推动中国当代建筑的发展与国家话语权的建立。其次,自然建造奖的评委中有三位普里兹克奖的得主,一位原普利兹克奖评委,还有来自国内外重要建筑杂志的编辑、著名建筑摄影师、建筑评论家。奖项的设立与评审将始终保持国际视野。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以“自然建造”作为主题?
李翔宁:这个主题是王澍为当时的建筑传媒奖所设定的。在中国近几十年来的快速建造中,拆除了很多历史建筑,也对资源造成了破坏,所以现在大家会从应对环境危机、能源危机的角度去思考建筑。
2016年 “自然建造” 社区贡献奖: 大理沙溪复兴工程系列实践 黄印武这些年反观这些传统建筑,我们发现传统建筑观非常讲究和自然的关系,我们需要从一种更本质的层面上去回应中国的建造传统,而不是从形式上或者用符号去做一些像是传统建筑的东西。传统思想当中的一些更加深层次的东西,应该在今天回归,在我们今天的实践中得到继承。所以“自然建造”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主题。实际上建造最本质的处理的关系就是是人和自然的一个关系。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居住这个活动本身就是让人和世界、和自然建立联系。所以其实建筑师的建造过程就是建立这样一种联系的过程,而不是去破坏自然,这个也是基于对我们这二三十年的中国的快速发展带来的一些弊端所进行的反思,并且试图找到一个再创造和往前拓展的源泉。
澎湃新闻:过去的现代主义建筑主要强调居住的功能,近几年开始转而向自然靠近,建筑的功能和它与自然的联系之间是如何调和的?
李翔宁:我觉得它们并不是矛盾的,不是说强调自然就一定不强调功能。在现代主义建筑中,柯布西耶提出“住宅是居住的机器”,他特别喜欢工业化的东西,包括飞机轮船。在人们的解读中,现代主义的一个重点就是它的功能主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被极端化,被视为一种纯公民主义,除了功能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不考虑。我觉得其实现在是要打破这样的一个神话。
2016年自然建造奖获奖作品《西村·贝森大院》 刘家琨当然功能是必须的,如果只强调自然,那人就可以回到原始社会,茹毛饮血,裹着兽皮在树洞里面生存。而自然的建造,其实并不是把自然和纯粹功能的东西相对立,而是在实现功能同时处理好和自然的关系,在与自然融合的同时兼顾功能。实你去看看动物的建造,比如说蜜蜂的蜂巢或者蚂蚁的蚁穴,它是一个具有功能性的建造,但同时又是自然的一个有机部分。我觉得人类可以从中学到如何去建造既能满足功能,同时不破坏自然的一种建筑。
澎湃新闻:有没有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的例子?
李翔宁:我觉得现在中国在这方面的努力有很多。并非只有纯粹的非人工的材料就叫自然,而是可以从各种角度来理解。比如王澍的建筑师对中国的传统工艺的一种呼应,它能够从建筑造型和形式上消隐在自然当中,所以他的建筑在环境中不会显得突兀。当然此外也有运用木、夯土这些天然的材料,和自然形成联系。
我觉得中国传统的风水中也有许多与自然有关的内容,比如屋顶的形式是为了让雨水流下来,而不至于溅到墙角,不会使土墙受到水的侵蚀,这些其实都是来自于对自然的观察,又运用在人们住宅的建造中。
现在还有很多用高科技来实现与自然的结合。比如全玻璃的建筑融合在自然景观之中,此外,它尽可能少地消耗能量,运用高科技在节约资源方面做拓展。像让·努维尔的做的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所有的窗都像镜头一样,“光圈”会自动变大,可以看到更多的光线投射出来,可以把建筑看成与自然进行反应的有机体。此外,现在的玻璃材料上会尽量地减少能量的消耗,我认为这都是对自然的呼应。
澎湃新闻:过去中国古人强调自然,现在中国的建筑师对于自然的利用和过去是否有共同点?
李翔宁:我觉得将古人的智慧和今天的技术结合,可以建立和自然环境之间很好的关系。比如我们传统的窑洞,其实有冬暖夏凉的作用,能够减少能量的消耗,又比如刚才说到的风水,虽然最后被神秘化,但其中有一些特点,比如建筑的朝向、自然通风,其实有利于减少房间中的病菌传播,让居住环境更加健康,这都是今天值得学习的。 这些其实不需要很高的技术,而是可以通过你设计的手法来达到,有意识地在设计的过程中把这些问题处理好。
2016年 “自然建造” 技术探索奖:轻型建筑系统与可持续建造技术(朱竞翔)澎湃新闻:在奖项的介绍里提到了学习乡村,能否具体谈一下乡村对于当代中国建筑提供了怎样的借鉴?
李翔宁:我觉得乡村还保留了和自然的关系。首先是乡村的房子密度比较低,是造在自然的环境中,其次因为乡村的人的生活状态,人们需要劳作,所以房屋会在功能上呼应这一点,让人一出门就进入自然环境当中。
澎湃新闻:另一方面,建筑师能够给乡村带来怎样的变化?
李翔宁:建筑师的介入提高了整个乡村对于建筑的意识。其实乡村是文化所有的地方,但是由于这些年我们快速的建造,乡村的文化纽带被割裂,有文化的人都到城市去了。在原本传统社会中,乡贤退休都会回归乡村生活,但如今主要的社会生产力和消费中心都集中在城市,没有人愿意回到乡村,另外乡村的基础设施、生活服务和品质都缺失了,所以现在建筑师在做的就是把文化带回乡村,寻找失去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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