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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偶像(二):在剧场为人气女团“应援”的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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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惠一蘅
我想知道这些女孩究竟为何让人着迷,想亲眼看看台下粉丝的状态,想知道偶像这一职业何以吸引成千上万的人投身其中。
最终,我在各种奇怪现象的交错中找到了专属于这个圈子内部的秩序。
星梦剧院
我拿到了一根应援荧光棒,顶部贴着一张小小的白色便签纸,纸上用宋体四号字印着:
恭喜两百场达成!张羽涵
五分钟前,我怀着迟到的负罪感匆匆奔进剧院。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坠了一下,我顿觉不对,重新退出去,为剧院大门、门口印着“XXX应援会”的易拉宝们虔诚郑重地拍摄了“证件照”。
由于相机的加持,我斗胆暗示自己与饭圈中的站姐有几分相似,努力克服对未知的紧张,带着专业的自信站到队伍最后,其实就是三个男孩身后,等待检票进场。排在前面的男粉熟练地将盖完章的“BEJ48护照本”收回,我正忧心没有这本护照的我会不会无法进入,工作人员已经将我的副券撕下来了。
星梦剧院
在通往二楼表演厅的楼梯拐角处,我被一位蓝色冲锋衣男孩挡住了去路。
“给你一根应援棒。”
我的神情过于外行,他紧接着说道:“打call用的,掰一下就会亮。”
我在心底默读了那两行宋体四号字,紧急调动知识储备,询问得知这是应援会准备的,这冲锋衣男孩便是张羽涵应援会的成员之一。
多新鲜的事儿。
表演厅门口挂着成员们的公式照。
开门带进了一道亮光,引得坐在门边的人们齐刷刷向我看来。但我的目光已经被舞台吸引了,透过纱帘,我看到女孩子们以各式各样的准备pose倒在我三米之外的地方,心灵登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我找准第四排,深吸一口气,一边连续输出“谢谢”,一边踏进了坐着的人丛,尽管他们十分友善而主动地曲起腿,但狭小空间是无法克服的客观存在,使我向20号座位的蠕动道阻且长。
彼时三米之外的地方已经热闹起来了,我手忙脚乱地坐下,成为井井有条的剧院中唯一一份兵荒马乱的存在。前一排一身黑衣的男孩头发及肩,比我的长,侧身翘着二郎腿,目光里带着邪魅的笑意;右边的中年男粉丝没有头发,里边一件格子衫外面套了毛衣,正是我前一天的穿搭。我接着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我想象中成群的穿着汉服、JK制服的姑娘,要知道这个想象在那一刻前给我带来了持续数天的焦虑:疏于打扮的我会不会是公演现场最“直男”的观众?
嗯,不会。但这“不会”不是因为我精致,而是周围人都和我一样“直男”。目光所及之处,43位男粉,3位女粉,没想到排队处看到的性别分布情况,在真正演出现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我发现,楼梯上碰到的那位蓝色冲锋衣男孩——我会叫他“地球哥”——正坐在我左边,隔着一个座位。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赶紧调整好状态,将自己正式投入公演现场。
“seno!”
她们实在太瘦了。是超出正常范围的瘦。平日里可能偶尔才会碰见一个这么瘦的女生,现在一下子集结了12个。我看得出来,她们的服装是日系风格,短款短袖衬衫打上海军蓝色的小领带,下身大部分配着短裙,一两位搭配长裤,前者们甜美,后者们帅气。舞台灯光下每个人的妆容都恰到好处,既有精心装扮的诚意,又毫无浓妆艳抹之感。
这第一首歌与公演名称同名——Be A Fighter。我定睛在离我较近的几位女孩身上,总觉得力道差些,但没有着急失望。因为我将视野扩张,难以忽略整个团队在绚烂的光效下齐舞创造的冲击力,快节奏的音乐出人意料地饱含热血与宏大,歌词中的关键词“太阳”、“翅膀”既是对少女偶像们热血的描摹,也是台下粉丝状态的真实写照。
如太阳般轰轰烈烈,如翅膀般自由飞翔。他们齐声随着节奏“嘿!”“喔!”,还有一些实在没分辨出来的短句,完美无瑕地嵌入节奏的缝隙中。我拿起进场前地球哥给的荧光棒,随着一声清晰的“啪!”,它迫不及待地发出光亮,催我带它进入这场无忧无虑的派对里。
狂风黑夜遮住前方的太阳
暴雨和沙呼啸过脸庞
世俗的眼光折不断我的翅膀
烈火燃烧中仍能飞翔
感染力极强,确实是配得上歌名与公演名的表演。跳到第三首时,小偶像们在台上挥动赛车比赛中用的黑白格棋子,粉丝们在台下挥动荧光棒,继续呐喊。我实在忍不住了,斜身问地球哥,“大家喊得到底是什么?”
“就是喊call。”他也斜身向我答道。
“具体喊的啥字儿?”
地球哥闻言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这个……不好说啊,我也就是跟着发音喊的,有些是日文的发音。”
四首连续的齐舞合唱让气氛保持在高潮,每首之间只有灯光一熄一亮的辰光。一位女孩在第三首跳完、灯光熄灭后弯腰捂上了肚子,旁边的队友立即伸手关心。但下一秒灯光亮起,队友撤回手,女孩也以迅雷之势直起身子,完成了一个飞跃整个舞台的走位,行云流水般开启第四首歌的表演。
四首完成后,进入第一个“MC”环节,说白了就是针对某一话题的轮流talk show,12位小偶像列成三行站好,粉丝们也冷静下来,我手中的应援棒早就灭了。
“大家好!我们是BEJ48!”(一名女孩起头)
“TEAM B——!”(齐声)
持续五秒的90度鞠躬。粉丝们再次欢呼,我却光顾着从她们由于喘着大气导致并不连贯的招呼声中生出一种微妙的触动。
每位小偶像打完招呼后,会有男粉丝从未知的坐标处大喊一声,“se!no!”,即日语的“准备”,随后现场其他粉丝便一齐念起与这位小偶像相关的打油诗,没有一位会被忽略。
这里坐着的每个粉丝都会有自己“推”(即我们平常说的粉、饭)的偶像,喊“seno”的人必定是推该偶像的,并且应该是后援会成员,但其他人不管推不推这位,都会跟着一起念她的打油诗。打油诗由每个女孩儿的后援会文案组人员撰写,在公演前发在专门的QQ群里,由群负责人汇总起来
所以每当要念诗了,就看地球哥和前排一位女粉举起手机,照着屏幕上的文字大声朗读。我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些难以辨认的中文,实在没什么美化滤镜给我的耳朵戴一下,大家扯着大白嗓无感情地喊着,台上的女孩不带表情地安静聆听,或许是触底反弹,场面干巴滑稽到了极点,却让我感到出奇的合理。
朗读完毕,粉丝们开始喊话,通常是女孩的名字。
“赵天杨!!”
“张!梦!慧!!”
一声接着一声,女孩会一一鞠躬回应“谢谢”,性格活泼些的,会随着粉丝喊叫的语气变换回应的语气,“谢!谢!!”。
前排那位女粉的声音中气十足,轮到刘姝贤talk时,她摇头晃脑地、将念诗环节攒下来的感情全数注入那一句“我永远是你的小!甜!甜!”之中。
刘姝贤
女孩们今天的话题是“理想中国庆假期该如何度过”。
赵天杨说,希望躺在家里,然后天上不断掉钱。粉丝们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真情实感地笑成一团。
沈小爱推荐了一部她在假期里看的小说。《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我愣了,我居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这是什么小说?”其他队友探头发问。
沈小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耽美。”但队友洒脱应道,“那我可看的太多了!”粉丝们发出一声“吁——”,笑成一团。
从左往右依次为田姝丽、段艺璇、沈小爱
地球哥是真觉得她们有意思。他89年,是做环境检测工作的。
在许多其他圈子里,“粉”的同义词是“搞”,但在48系文化中用“推”字。这个字正被地球哥熟练地运用着:
“我最开始推鞠婧祎,你知道她吧?后来喜欢段艺璇,现在就推张羽涵嘛。”张羽涵在TEAM B,所以他只来看TEAM B的公演。
“这一场因为在周日晚上,很多人第二天还要上班,觉得不方便。一般下午的公演都可以坐满。”
我看着前三排空着的座位们,觉得他一边在给我描述事实,一边其实也是想告诉我,小偶像们的真实魅力不受上座率影响。他把粉这些女孩子们看作和看球一样普通的爱好,当被问及这些小偶像们对他究竟意义如何,他想了想说,“精神的陪伴。”
轮到张羽涵了。地球哥弯腰从双肩包里又拿出一根应援棒给我,“啪!”,我掰亮它,在地球哥喊出“seno!”后摇动它。第一排有一位男粉,将后脑勺的肉横在我眼前,用与外形匹配的厚实嗓音爆发出一声,“张羽涵!”张姑娘每次鞠躬都很久,她个子很高,长相乖巧,说话轻轻的,我想我能理解地球哥为什么喜欢她。
张羽涵
“耶~~”便是一个人的发言结束了。
“吁——”便是说到什么好笑又内涵的事儿了。
“甜——”便是有CP“发糖”了。
有生之年我竟能亲眼见到一群男性集体“磕CP”,在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准确get到两位少女间的甜蜜细节,并用150Hz的声音拖出一声,“甜——”。
虽然我知道,这是这个圈内的固定用语,其中包含的感情远小于形式上所呈现出的热情。
程戈是那个头戴鹿角的蓝发女孩,轮到她的说话环节,队友们拥着她,说她今天很像敖丙。她正笑着反驳:“我这是鹿角!”,不知哪位队友蹦出一句,“赵天杨扮过哪吒。”
台下:“甜——”
赵天杨(中) 程戈(右)
双箭头
第一个“MC”环节结束后,12个女孩打散成组,分开跳五首歌曲,这些歌曲被称为unit曲目。《绅士风度》与《子弹日迹》带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百老汇音乐剧风格,女孩子们脚步轻快、笑容灿烂,我呼吸着被她们的气场浸染过的清甜空气,很煞风景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口渴。
这五首歌后又是一个“MC”环节,这一次加入了“生日祝福”part,小偶像们会在台上对当天过生日的粉丝送上口头祝福。当然会遇到粉丝没到现场的情况,就像这次这样。但流程还要继续,紧接着又是两首全体合跳,一位女孩子之前穿的是长裤,换上红裙子后才露出小腿上尚未消退的蚊子疤。灯光在舞台上投出“bej”的字样,外面圈了一层齿轮形状。我觉得好玩、好看,本着记录的习惯举起相机,右边的中年男粉丝突然凑过来,“原则上不许拍照录像的,就是不要录太多。”
我不好意思地收起设备,也是后来才发现门票的反面就有这项规定。当我再往右边看时,中年男粉再往右的一位平头圆脸男孩恰好也看见了我,方才他和中年男粉一起提醒我,见我还敢往右看,就又重复一遍。“不要拍照录像哦。”
我于是用脑子记下了投影的形状。
张羽涵的站位到了我面前,她蹲下,灯光暗下去。我余光看到了地球哥的脑袋,他把脖子伸长,看昏暗灯光下蹲着的张羽涵。在那一刻之后我便留心地球哥目光的朝向,果不其然是追随张而动的。那份眼神平淡远超热烈,没有什么动人的深情,有的只是单纯的专注,只是想看着一个人罢了。
这些女孩们的前辈李艺彤曾在综艺节目《非正式会谈》上说:“自从我当了偶像之后……”旁边的大左打断她问,“为什么不说自己当了明星,要说当了偶像。”现场人们都被逗笑了,李艺彤也笑着顿了一下,便接着说下去,并未就这个问题作解释。
我当时和大左一样疑惑,但我现在明白了,明星和偶像有本质区别,而且这区别也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释得清的。公演前我打开过BEJ48的贴吧,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可以面对面的偶像。”,精准地概括出48系偶像相比其余明星的特殊之处:她们可以、也必须是能被粉丝接触到的,这是偶像作为独立职业得以存在的基础。
偶像的世界被容颜、聚光灯、呐喊装点得风光旖旎。我逆光看着这些瘦小女孩子们的身影,灰色渐变裙子上镶着数不清的亮片,庄严肃穆地站在舞台上,扑面而来一种无畏的使命感。那一刻,我的的确确生出了一种对同性的怜惜。
表演最后一首歌时,大屏幕上一边播放了一段沙画视频。一开始,蓝色城堡周围绕着九只长着翅膀的天使,往后,画面下起暴雨,一只小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宛如葛饰北斋的浮世绘《神奈川冲浪里》中的场景,三只天使、四只海鸥在雨里穿梭,12位女孩排成一排走到舞台最前端,象征着无声的道别,我心里泛起一丝不舍。
“还有encore(即返场表演)。”她们下台后,地球哥说,“待会儿大家会一起喊encore,encore还有几首歌……”
“Encore——”我们的对话被女孩子的喊声打断,在中年男粉和平头圆脸男孩一阵“什么情况”“这么快就encore了”的感叹中,她们重新回到了舞台上。情绪依旧爆满,不知是不是错觉,跳了一整晚,她们的动作却比刚开始更有力。我尽量把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无法忽略赵天杨坚毅的眼神,田姝丽稳健自如的台风,刘姝贤很爱把话筒倒着拿,我觉得很酷。
每个人都频繁地与粉丝眼神接触,粉丝也绝不会让她们冷场。
地球哥喊了今晚最后一声“张羽涵”,“咳”“咳”地呛了两声。
烟火人间
地球哥轻轻弯腰,将旁人遗落在前一排座位上的张羽涵应援棒捡起来。电子屏幕同步直播女孩们的动态,每个人都对着镜头熟练而热情地招手,等待着我们下楼。小门口,工作人员敞开黑色垃圾袋,里面散落着十几根无光的应援棒,眼见此景我伸头想看看地球哥的表情,但他弯下放垃圾的腰已经抬起了,手里是空的,我低头看看袋子,只能确定他至少扔掉了那个喝空的矿泉水瓶。
小偶像们站成一排,与我们只隔了一道绳子。和她们拍手时我感受到了暴风般的少女元气喷涌而来,把我沉闷的灵魂冲得直晃荡。传统意义上,“偶像”应该是被粉丝们更大的气场簇拥着的,而她们热情一点都不输阳盛阴衰的粉丝群体,只有去和她们面对面一次,才能理解粉丝小文所说的偶像带给粉丝的“满足感”是何物——她们会给你无差别的汹涌善意,仿佛你不需要回到现实挣扎,仿佛你是个完美无瑕的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存在,仿佛你天生就值得这份善意。
我在杨鑫面前顿了一下,这令人无法察觉的一下过于短暂,只来得及让我意识到“我什么都来不及说”,便被身后热情的男粉丝涌到了前面。
“拍手就标志着公演结束了。”拍完手后,地球哥和我站到尚未散去的人群后面,“还可以去送车。但我一般不去啦。”
毫无预兆的,一声熟悉的中气十足的“赵天杨”穿过整个大厅。这是最后的一声号角,昂扬的、充满着希望。我环视了一下刚来时没来及细看的大厅,才发现这里被装修成了城堡的样子。
地球哥和另一名男粉寒暄了两句,便和我一起走上扶梯。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黯淡的应援棒,“这个荧光棒已经不能用了,你可以扔掉。”
我想到出剧院时垃圾袋里的残骸和他空了的手,心底确定了一件事,随即摇摇头。“我留个纪念好了。”
“你要留纪念的话——”地球哥语气扬了起来,说着把背上的双肩包取下绕到身前,拉开夹层,“我给你……我给你杨鑫的吧。”
方才我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喊的几声“杨鑫”,想必是被他注意到了。
“啊,没有杨鑫的,只有张羽涵的。”他扒拉两下,又拿出两根应援棒。宋体四号黑字划过空气,溜到了我手里,把我圈起来的五指塞得满满当当。脚底是重的,眼前是清澈的,环境中稀疏的人声在空荡的商城里悠悠回响,撞上墙壁后浑浊地弹入我的耳朵。我把另一只手搭在电梯扶手上,失落地发觉正如周洁艺所说,世界果然真实得不像话。
说好的看完偶像演出会觉得空虚梦幻呢?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个细胞都是清醒的,叫嚣着,“快点跑吧您,小心赶不上地铁。”我那热爱冲突性的阴暗小心脏竟漾不起一丝落差感——小偶像们的音容笑貌离我只有方寸距离,常年握笔写字导致变形的丑陋右手连续触碰了12只柔软的掌心,着实让我飘到云端天际了,根本落不下来。
这些女孩儿阳光、漂亮、有梦想,汇集了世间所有完美的力量,完美得仿佛不属于现实世界。所以她们理所当然地住在城堡里。而人们惊奇地发现,这城堡竟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与人们的生活那么近,大门敞开、不设门槛,无论高矮美丑胖瘦均可走进参观。她们消解了公共人物与普通市民间的界限,在“距离”与“美”之间达成了令我惊讶的平衡。
商场大门已经锁了,我与地球哥绕过复杂的走廊找到小门,走进十点半北京干冷的黑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进入限定友谊的倒数阶段。在一个路口分别后,独自一人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寒冷了。
我于是拿出那两支应援棒。“啪!”“啪!”。
透明塑料管里粉色的液体旋即散出蓝紫色的光,那一瞬间爆发式的炫目,仿佛能照亮整个北京城。
回家的地铁上我本来想微博私信地球哥,问他有没有想过,他推的女孩子可能私下并不像舞台上那么元气可爱,发送前一秒顿觉得自己无趣。有些问题不必深挖到尽头。经过这次公演和与地球哥的交谈,我觉得每个人心里都可以有一块永远长不出花草的荒地,用来堆放一些极度轻松的东西,不必较真。
(图片来源:惠一蘅、微博@BEJ48)
编辑 | 王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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