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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欢《南方车站的聚会》,那一定要记住刁亦男
原创: 蒋苡芯 新周刊
继《白日焰火》之后,导演刁亦男选择将镜头对准南方一城中村。红男绿女的爱恨纠葛、市井小民的反抗挣扎、亡命之徒的自我救赎……《南方车站的聚会》最终成了一场盛大的、关于人性的聚会。被问及对《南方车站的聚会》(下称《南方》)这部电影是否还有遗憾时,导演刁亦男主动暂停了采访,打开手机查询了截至采访当日(即电影上映4日)的总票房——1.56亿元。当“亿级”票房体量已在中国电影市场成为常态,各大商业片票房动辄超过10亿元,一部相对小众的犯罪类型片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刁亦男说,“不一定满意,但已十分满足”。
比起票房数字,刁亦男的满足更多来源于自己对影片“已做到全身心投入”。“我对电影、社会的认知都体现在这部电影上,还有什么可遗憾和后悔的呢?”
继导演电影《白日焰火》5年之后,刁亦男选择将镜头对准了雨水、湖泊、黑夜、电动车、人群交织的南方一城中村——野鹅塘。红男绿女的爱恨纠葛、市井小民的反抗挣扎、亡命之徒的自我救赎,等等,汇成一场盛大的、关于人性的聚会,构建了《南方》的整体影像面貌。刁亦男说:“我想透过《南方》呈现社会景观的一个面向。”
36小时倒计时里的逃亡、意外与谋杀这是一个看起来“并不常态”的故事。
偷车团伙中的小头目周泽农在与团伙其他成员的一次冲突中,因意外而遭遇被悬赏通缉,走上逃亡之路。与此同时,他还酝酿了一场“搏命换赏金”的局,以求自我救赎。
但故事的灵感的确是源于现实生活的真实故事。
刁亦男早年听过一首外国歌曲,歌词大意是:“想象自己是一个被追杀、身负赏金的逃犯,一直往海边跑去找自己的初恋情人,让她把我杀死领取赏金。”
刁亦男起初觉得,这种文学性的想象过于矫情,直到2014年,拍完电影《白日焰火》之后,他看到了这样一条新闻——一位东北大哥在哈尔滨附近杀了一个警察后越狱,躲在农村的小山上,警方以10万元对其进行悬赏通缉。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值过这么多钱,决心将这笔钱留给侄女。”于是,罪犯回到亲戚家,吃了最后一顿丰盛晚餐后,让亲戚将他绑起来送交公安机关。
《南方》剧本创作由此被刁亦男提上了日程。制片人沈暘觉得,刁亦男最为重要的事,是“跨越过去的自己”。剧本打磨了大概两年时间,最先考虑的,是电影的结构性呈现。
电影开头,即是胡歌饰演的周泽农和桂纶镁饰演的刘爱爱在车站碰头的画面。头天晚上,两人分别经历过追杀与枪战,相遇后,将各自的故事道出。
“这主要是因为我对《一千零一夜》的喜爱,女巫给国王讲的故事里不断套着故事,形成一种框形结构。这其实是很后现代的手法,相遇、各自讲故事、创造属于他们新的故事。”刁亦男说,他希望《南方》中角色的危险不仅仅来源于外部世界警察的追捕,也来自彼此之间的猜忌、阴谋与背叛。
电影里36个小时的角色生命倒计时里,刁亦男设计了一环环百转千回的逃亡、意外、谋杀……周泽农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再升起,最终“拯救了自己或许悲催的人生”。
影片尾声,逃犯周泽农并未得到一个“生的结局”,刁亦男对此解释道:“他已经完成了对自己救赎。”
“他不是知识分子、精英,他只是想把赏金通过刘爱爱留给自己的老婆、孩子。他不是用可歌可泣、顶天立地的方式,而是在匆忙的逃遁中完成了对人性的所有注脚。”
“城市的边缘地带,不失为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
在《南方》的相关纪录片中,胡歌分享了对刁亦男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那是全剧组第一次围读剧本之后,他抬头看向刁亦男,“导演热泪盈眶,那一刻是很动人的,让人知道他一定会为这部作品倾尽所有心力”。
在拍摄《南方》的过程中,刁亦男十分在乎“空间感”:“我们的出发点是空间,演员被丢进不可知的空间和气氛里,自己去寻找、契合,成为影像的一部分。”选景在这一要求下显得尤为重要。
刁亦男记得,在距离武汉大概200公里的孝昌拍摄刘爱爱带周泽农的爱人杨淑俊吃馄饨、发生枪战的戏时,“整个制片部门承担了非常大的考验”。最初勘景时,孝昌县城内的一个五岔路口十分吸引刁亦男——那是一个放置着1000多辆电动车的密密麻麻的岔路口。而《南方》的故事又围绕电动车展开,刁亦男觉得,“这里太好,太天然了”。
可一旦决定该场景,意味着全剧组要从武汉拔营,全体转战。“最终我们也是这样做的,要为了电影而拍电影。”
时隔3个月,当全剧组奔赴“心心念念的五岔路口”时,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度让剧组人员措手不及。因当地进行城市规划改造,五岔路口被挖得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四处架起了施工挡板。
沈暘说:“刁导身上有一点很珍贵,当问题出现的时候,他会把这些当作礼物来看待。”剧组立即和当地有关部门沟通,“既然坑已经填不平,能否暂时保持这个状态,让拍摄顺利进行”。随后,刁亦男和美术指导刘强开始构思如何运用沟、挡板重新构筑空间,最终,有了电影中刘爱爱在阵阵枪响中穿梭于一个个临时帐篷中的景象。
2018年9月30日早上8点16分,电影杀青后,胡歌在回家路上给刁亦男发了一条信息:“我每部戏都会特别在意自己最后一个镜头的内容,我很喜欢这幅在血雾中绽放的奇异景象,我解读为不破不立。谢谢您让我的身影第一次走到了您的镜前,亲身经历、目睹了所谓真正的创作应该是什么样的。”
刁亦男一直觉得,拍摄《南方》的整个过程,都是在挑战自己的舒适区。“我对电影语言进行了更大胆的探索,作为一个电影艺术工作者,这是一种执着的追求。”
电影上映后,收获好评的同时,也有许多观众对其景深提出质疑。刁亦男对此的解释是,《南方》除了提供故事和戏剧性冲突,还希望为大家展现一个丰富的世界。“观众跟随逃犯躲进城市的边缘地带,没有高楼大厦和朗朗晴空的喧嚣街头,反而像一个丛林或者江湖,周遭都是形形色色的奇异景观和怪诞社会,这也不失为了解世界和社会的一个窗口。”
“让所谓黑色电影拥有生命力”无论是在透明雨伞上鲜血绽开的红花,还是闸刀“切头”的画面,在《南方》中,刁亦男给观众营造了一场暴力的美学奇观。他说自己的目的是让“暴力具有仪式感”。
自暴力美学诞生以来,萨姆·佩金帕、吴宇森等导演会选择用超慢高速摄影来处理极端的暴力,比如血浆的飞溅过程。刁亦男说:“当人物携带暴力能力,会使得观众尤其是男性观众得到满足,这种暴力是美的,因为它拥有与精神、浪漫合体的美感。”
而通过动作呈现人物角色气概的电影表达方式,最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武侠片和日本剑戟片中就已出现,比如楚原、胡金铨、小林正树的影片。“只不过他们的暴力设计不是那么真实,且融入了京剧等传统戏曲的元素,导演有时候在现场也是按照京剧的一招一式来作为武打指导。”
刁亦男说,他也并非完全追求真实,但“要在日常中追求某种形式感和美感”。
他曾在接受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李迅采访时称,《南方》中的暴力奇观设计遵循真实与血腥的思路,试图以写实的手法、硬朗的剪辑呈现某种现实和梦之间的影像 。
关于刁亦男在“黑色电影”中的艺术呈现模式,其实在其导演作品《白日焰火》问鼎柏林电影节金熊奖之后就一直颇受讨论。
《好莱坞报道者》曾评价其“黑色电影气质迷人,明显带着好莱坞经典黑色电影的痕迹”。
刁亦男则说,自己是个反对模式与公式的人,“唯有自己的感受与当下的某些东西贴合,才能让所谓黑色电影、电影中的暴力美学拥有生命力,因为它探寻了人和社会某些最真实的东西”。刁亦男觉得,当观众坐在电影院的黑暗中感受“黑色电影”的魅力时,就像喝辛辣、刺激的饮料,“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周遭现实世界”。
作者 | 蒋苡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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