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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诗歌奖揭晓,臧棣、耿占春、王家铭获奖
12月14日,中国洛江·第九届“十月诗会”在福建泉州市洛江区开幕。臧棣、耿占春、王家铭3位诗人荣获“2018年度十月诗歌奖”,40多位诗人、作家与会。开幕式当天,诗人、书法家欧阳江河书法展也在洛江区图书馆开展。
中国洛江·第九届“十月诗会”在福建泉州市洛江区开幕开幕式现场,中国作协副主席吉狄马加表示,“十月诗歌奖的设立,将当下的诗歌和发生巨大变化的奇迹时代汇合,把更多更好反映现实生活的优秀作品呈现出来,反映了新时代下无限的创作可能。”他也肯定主办方《十月》杂志社在奖项评选中的贡献:“将不同风格和流派汇聚在同一本刊物里,为多元、包容、欣欣向荣的诗歌领域提供了更多期待。”
《十月》主编陈东捷表示:“自2010年起,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举办了‘十月诗会’。初衷是邀请国内最具创造力的诗人,在文本构造之外,触摸不同的世间万物,深入诗歌可能发生的现场。熟悉又陌生的符号化存在,向来是创作面临的难题。但我相信在未来敬意或不经意的某一刻,诗神叩门之时,此行的记忆会被瞬间唤醒。”
在颁奖现场,澎湃新闻专访获奖者臧棣、耿占春、王家铭,听三位诗人讲述自己与诗歌结缘的故事。
诗人欧阳江河书写的食指《相信未来》“对世界保持好奇心和天真感,就能永久保留创作的冲动”
获奖篇目:《我的眼泪就是我的膝盖入门》(原载《十月》2018.4期)
获奖人:臧棣,1964年4月生在北京,1983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97年7月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入选“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2005), “1979-2005中国十大先锋诗人”(2006)。“中国十大新锐诗歌批评家”(2007)。“当代十大新锐诗人” (2007)。
授奖词:臧棣的《我的眼泪就是我的膝盖入门》所呈现出来的汉语本质与经典范式在当代诗坛是罕见的,他的诗歌写作一直在为当代汉语诗歌提供,或构筑某种精确的、内在的文学标识。更令人惊讶的是,诗歌中的臧棣在诗歌中又是唯一一位创造出实践“复数”的诗人,这源自他强悍的精神个体与他感受到的多重世界的自恰才能。
获奖诗人臧棣【对话】
“诗歌绝不是有天赋的人才能坚持做的事。”臧棣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人人都是诗人,书写带有梦幻色彩的体验是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人们以为有天赋的人才能写诗,实际上是受制于观念和偏见。”
他的诗歌创作生涯从大学伊始,持续了三十余年,如何在漫长的创作生涯中保持持续的动力?在臧棣看来,诗歌的表达来源于生命本身的自省和洞察,需要把熟悉的东西转换成陌生的眼光。“人要是对世界保持好奇心和天真感,世界上没有两片树叶是相同的,看似相似,如果仔细观察,其实是不同的。生命中有未完成性,诗歌和艺术的乐趣在于,只要对世界有好奇,就能发现生命展开的不同奇异和秘密。”
多年的诗歌写作生涯,使他对如今的诗坛现状也有自我的认知与看法。他认为,如今国内的诗歌文化仍有待加强,尤其是没有建立起良性的诗歌阅读氛围,读者对诗人的品味和审美、以及对诗歌创作者的包容有时仍不尽如人意。同时,在创作上,他建议诗人们可以加强个性化,加强对自我经验的认知,并且开辟属于自己的疆域和领地。在他看来,诗歌融入共性之后,个性才有立足点,个性和共性之间永远保持紧张的关联。“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保留个性的理想状态。
在同为诗人、获奖者的王家铭看来,臧棣的诗虽然有“晦涩”的一面,但其实他的写作很多时候是从日常性出发,日常与神秘并不矛盾,只是他把对日常的观感揉进了语言的迷宫里。“他试图帮助我们重新理解眼前的事物,用新的眼光看待我们与世界的关系,永远保持好奇,不断调拨生命的感受力。”
臧棣获奖作品(节选):
我的眼泪就是我的膝盖入门
僻静的落叶,将我积累
在陌生的覆盖中。如果冷的话,
就让我听到那抓紧的声音。
或者,假如我们的倾听
最终并不以我们自身为
倾听的边界,那么,最后的虫鸣
也在加紧润色大地的安魂曲——
金色的记忆涌向你锋利的影子,
就好像在附近,幽亮的湖面
刚刚制作好一个宽大的刀鞘;
秋风中,人性的污点已开过刃;
无底洞算什么?当我从野鹅的叫喊中懂得
个人的悲痛不仅仅是无法测量的,
它并不屈从于故事的逻辑。
它也不浅薄于任何可能的比较。
事情的另一面,作为归宿,
大地和时间同样有限;
你深埋在纯粹的碧蓝中,
从另一群野鹅的叫喊里得到
新的催眠。悠悠浮云
如同洗白的靠垫,塞向你的软肋。
哦。时间的软肋又有何不同?
你的告别竟如此富有弹性,
将人父的悲伤垫高到
我必须坚硬成新的世界台阶。
跪下,我的眼泪就是我的膝盖。
跪下,我的心跳就是我的膝盖。
跪下,我的呼吸就是我的膝盖。
假如还有奇迹,今生今世,
我的悲伤就是你的道路。
“没有能力进入诗,是当代人文科学的缺陷”
获奖篇目:《西域诗篇》(原载《十月》2018.6期)
获奖人:耿占春,1957年1月出生于河南柘城。1982年初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80年代以来主要从事诗学、叙事学研究、文学批评与文化批评。现为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教授,河南大学特聘教授,北京大学新诗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授奖词:耿占春是有着广泛影响力的诗歌理论建设者,也是对文明忧思的思想者与散文作家。不仅如此,耿占春还是卓有成就的诗歌写作者,他在《西域诗篇》中展示出的主题、文化意识、个人经验、集体命运与人类身上所发生的过去时间正在努力重新揭示语言、生命、历史、论证与梦想,他通过叙事这一古老的技艺,自觉地面对人与世界,人与文明、人与自我等终极问题,给人的感受是优美、宽阔与理性的。他的诗歌立场在当代属于稀有的先觉者。
获奖诗人耿占春【对话】
“我曾经写过诗,但以为自己没有写诗的才能,我的语言无法表达我的经验,所以我从来不曾妄想自己会成为诗人。”对于获得十月诗歌奖的感受,耿占春这样告诉澎湃新闻记者。
这样的想法一直到2004年,他来到新疆之后才发生改变。“我被新疆迷住了,一切和新疆无关的内容都不想再看,正是新疆把我年轻时代的诗歌梦想重新唤醒。”《西域诗篇》写作于2004年,从新疆回来后,他一口气创作了20多首诗,灵感源源不断地到来。“新疆带给我的是感官和历史的开放性,从意识上唤醒了我,甚至给我带来血缘上的熟悉和亲近。我经常被当地人问:你也是新疆人吗?这块土地天然使我感到无比亲切。”
在耿占春看来,新疆曾是19世纪末20世纪许多探险家感兴趣的地方,曾记录无数历史中的浪漫主义章节,即便到今天,在新疆眺望远方,仍能嗅到东方和西方在此交流的痕迹,传达彼此的善意。“现在的新闻很多,对新疆的描述也很多,作为旁观者,你会有一个主观印象中的新疆,但你不会认识任何那里的人,也记不住那里的面孔和眼睛,因此永远无法真正地触摸新疆、了解新疆。”
作为一名成熟的文学理论家,他自称是诗歌“圈外人”,但他始终认为诗歌在当代人文学科的重要价值仍未得到充分地体现。“诗歌应该成为人文学科知识共同体的共享资源,西方的哲学、社会学都能够非常内行地引用当代、现代诗人的作品,能够把语言中优秀的诗歌作品进行阐述,会把诗人的作品当成思想的触点和启迪。而当代的中国人却总是认为诗歌是小众文化,在我看来,这是巨大的遗憾。”
“没有能力进入诗,是人文科学的缺陷。”耿占春说。“诗教是真正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的学问,也是不会隔绝于哲学、伦理的思想资源,它值得我们更深度的重视,以及用更宏大的视野来审视。”
耿占春获奖作品(节选):
龟兹古渡
干涸的龟兹河。古渡的傍晚
甚嚣尘上。羊群正穿过碎石的河道
玄奘渡河西行,罗摩鸠什去往中土
龟兹河浩大的水势,如诵经声
城外的苏巴什佛寺已成千年遗址
岸边清真寺守护着神灵渐弱的呼吸
不知从龟兹到库车,从此地
到此地,故事已像河水远远流逝
月光下的向日葵守护着谁的家宅
库车的安谧泥屋,是谁的居所
黄泥墙面疏影如水,唤醒
一阵阵龟兹河的浩荡。起身夜行
我愿意属于一条古老的河
我愿属于一个故事,让死亡微不足道
我愿相信一个神,我愿听从流动着的
先知的话,住在龟兹河的月光庭院
“我看好青年诗人的未来,他们很有抱负和野心”
获奖篇目:《夜雪》(原载《十月》2018.3期)
获奖人:王家铭,1989年生,福建人,本科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现为清华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曾获第14届三月三诗会新人奖、东荡子诗歌奖·高校奖、全国大学生樱花诗赛奖。有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十月》《诗刊》等。
授奖词:王家铭的诗,精致、抒情,技艺圆熟,在其形式或语言上倾心锻造的星空和持久的爱,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完整性和面向未来的极大潜力。他的《夜雪》这组诗即是有力的见证,它们孤独、优雅,独具青春的活力和沉稳开阔的抒情向度。
获奖诗人王家铭【对话】
王家铭的诗歌生涯起源于中学时代,《十月》《人民文学》《花城》......这些杂志上丰富的作品,为尚且年幼的他打开了通过当代文学的窗口。带着海子、顾城和对诗歌朦胧的爱,他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并加入校园里的文学社,武汉大学浓郁的诗歌创作氛围、“传帮带”式的交友方式,使得王家铭很快融入其中,并成为青年校园诗人的主力之一。
“我是个敏感的人,无论是对于人还是事,对于景观抑或是自然。诗歌于我而言,就是用语言调动想象力,这是特别美妙的。诗歌是艺术的一种形式,需要雕琢,本质也是技术活。”
作为“80后”青年诗人的代表之一,王家铭认为好诗的标准首先在于语言,只有优质的语言才值得更多的讨论,另外则在于对于精神深度的要求,对历史和人物有属于自己独到而深刻的体悟,这也是他目前正在努力的方向。
“我认为当代的青年诗人在诗歌技艺上是相当成熟的。”王家铭说。“而且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许多青年诗人有很强烈的抱负和野心,希望能创作出属于自己的优秀诗歌篇章,加入经典的坐标系。在当今的时代,写诗是一种挑战,要求我们不被潮流裹挟,安静地读书写作。被太多的浮名和喧嚣包围,反而会带来困扰。对于奖项和名利,我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认可。”
王家铭获奖作品(节选):
夜 雪
应该预感到,车辆和行人稀少,
归程被阻隔成一个秘密。
公园外,湿漉的地面漂浮着犹豫。
只剩下杉树,自身的寒气被针对,
像野兔子钻进了公寓。
应该分辨不同颜色的时期。
今天是灰白,如腹部的思想
凝视我,把我引入男学生
女学生的旧途。说话时,
枝上落下来我们敌意的世界。
水滴周旋在银杏果,又加强了
身处此地的徬惑。应该不应该,
都是深情的面孔作祟。我让自己
坠入内衣绷紧的虚空。那秘密的
白点,涣散着我们肉体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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