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火山喷发背后，“火山旅游”是否安全？

澎湃新闻记者 王昱

当地时间12月9日14时11分左右，新西兰丰盛湾地区怀特岛火山喷发。据新西兰警方发布的声明称，火山喷发目前已造成6人死亡，8人失踪，30多名伤者在医院接受救治，其中有2名中国公民。

怀特岛火山位于新西兰北岛东海岸附近，是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此次火山喷发事件的受害者大多也是正在岛上进行观光的游客。人们不禁好奇，如果火山存在喷发的危险，为什么旅游公司仍然推销火山旅行呢？火山喷发是否有预警呢？游客又如何保护自身的安全呢？

12月9日，新西兰怀特岛火山突然喷发。Michael Schade 图

警报升级，是否还能继续旅行？

怀特岛火山（White Island）被当地毛利人称为华卡里（Whakaari），翻译过来就是“充满戏剧性的火山”。它是新西兰最活跃的锥形火山，直径约2公里，海拔约321米，位于普伦蒂湾，距离新西兰北岛海岸48公里。

回顾怀特岛火山的历史，这并不是它第一次喷发。1981至1983年期间，大规模的火山喷发破坏了岛上大规模的森林和景观。1914年，一次致命的喷发杀死了12名硫磺矿工。2012年8月5日，怀特岛火山发生了一次小喷发，火山灰散布到空气中，随后又连续发生了多起喷发。2013年8月20日上午，小规模喷发持续了十分钟。2016年4月，怀特岛火山再度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喷发。

据CNN报道，在此次喷发前的一个月，新西兰科学机构GNS Science的科学家们已经注意到火山活动的增加，于是将怀特岛的火山警戒级别上升至2级（警戒级别为0至5级，5级为最高），意为“中度至加剧状态，有可能发生喷发的危险。”

怀特岛火山被当地毛利人称为 “充满戏剧性的火山”。 White Island Volcano官网图

GNS Science的火山学家迈克尔·罗森堡（Michael Rosenburg）接受CNN采访时表示，他观测到火山深处的硫磺含量有所增加，震颤也有所增加，但他认为这些变化并不足以表明火山一定会喷发。“怀特岛火山真的很复杂，仅仅某个地方发生了变化，并不一定意味着其他一切都会跟着发生变化，也不一定意味着会导致喷发。”

提供火山旅行的“怀特岛旅游公司（White Island Tours）”的董事长保罗·奎因（Paul Quinn）接受CNN采访时说：“2级意味着仍然可以将游客带到该岛，我们一直按照指导方针进行运作，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将会爆发。”他强调，去年有1.75万人登上了岛。

然而，来自莫纳什大学（Monash University）地球、大气与环境学院的名誉教授Ray Cas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说：“曾拜访过两次，我一直都觉得太危险了，不应该允许旅行团乘船或乘坐直升机访问这个无人岛的火山。”

Ray Cas认为该岛历史上发生了这么多灾难，对于日常旅行团来说，不管什么时候访问都很危险。

英国开放大学行星地球科学教授大卫·罗瑟里（David Rothery）接受新西兰国家广播电台（RNZ）采访时，说：“我了解怀特岛属于私人所有，该州无法控制出入。但鉴于这种不可预测的、突发的、较大规模且致命的喷发，人们不免对White Island Tours仍然允许游客上岸的行为提出质疑，即便此前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欣赏过这座火山（即便没有喷发）”。

“火山旅游”到底安不安全？

在怀特岛火山的官方网站“White Island Volcano”上可以看到，进行一场火山之旅的价格并不便宜，一个人大概需要花费730美元（约人民币5135元）。

其服务内容包括：往返二十分钟的直升机飞行；环岛欣赏壮丽的火山景色；飞机降落在火山口，随后在火山口周围进行约一小时的徒步旅程，由经验丰富又知识渊博的飞行员担任向导；站在火山口边缘，凝视冒着浓烟的深渊；穿过废弃的硫磺工厂；提供更多的摄影机会。

整个火山之旅大概需要2个半小时，从照片上看，登上火山口后，游客必须戴上安全帽和防毒面具才能自由在浓烟滚滚的火山口附近行走，沸腾的岩浆、滚烫的火山溪流和浅绿色的酸湖，从远处看，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直升飞机外，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一些旅客也可以乘坐游轮进行火山探险。此次火山喷发的事件中，有一部分游客就是搭乘皇家加勒比游轮公司（Royal Carribean）的Ovation of the Seas号上岸的，目前乘客伤亡状况不明。

皇家加勒比游轮公司在官网上将这次旅行描述为“难忘的新西兰活最活跃火山之行”。然而，不管是在“White Island Volcano”网站上，还是在皇家加勒比游轮公司的官网上，都无法找到与火山喷发警告相关的信息。

曼彻斯特大学火山学教授迈克·伯顿（Mike Burton）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时说：“参观像怀特岛这样的活火山，最大的挑战是，即使很小的喷发也可能非常危险，因为人们所处的位置非常靠近喷发的地方。因此，我们面临的选择是，完全限制（火山）参观还是不限制呢？”

距了解，作为《指环王》等大片的取景地，怀特岛每年吸引大约10000名游客，是新西兰受欢迎的目的地之一。

浅绿色的酸湖 White Island Volcano官网图

剑桥大学地理学家艾米·多诺万（Amy Donovan）接受CNN采访时说：“火山是人类无法控制的自然力量之一。我们除了躲开之外，别无选择”。对于“火山旅游”的安全问题，多诺万表示，游客在不了解火山喷发危险性的情况下会让紧急救援陷入困境。

因此，一个叫做“Volcano Tourism”的网站经过多年来调查、访谈和文献研究，总结了几条关于火山游览的安全守则，其中强调：“必须让所有参观火山的游客意识到与特定地区有关的潜在危险和个人危险；必须使参观者意识到可接受和不可接受的风险之间的区别；旅行社和导游必须非常清楚地告知其销售产品中可能涉及的任何风险因素；导游需要接受紧急情况的专门培训，并应具有足够的地质知识；逃生路线必须在打印的地图上，必须在野外路标上清楚地标出；应急电话需要以一定的距离间隔安装；在每个国家，应为每一个接受大量游客的火山环境提供直升机救援服务等等。”

然而，多诺万说：“许多拥有活火山的国家往往既想吸引游客又必须保证其安全，因此对它们来说，（如何平衡）是一个难题。”

那些受欢迎的“死亡”活火山

火山旅游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据说自18世纪以来，冰岛的火山和地热景区就成为了人们探险的宝地。希腊的圣托里尼火山和土耳其的卡帕多西亚火山也都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在日本、夏威夷和新西兰，火山旅游也特别受欢迎，尤其是在日本，火山附近的温泉也吸引了许多人。

数以百万计的游客前往火山景区，观看鲜红色的岩浆翻腾，浓烟滚滚，但是否知道强大的自然奇观的背后也存在着不可预计的危险呢？

尼拉贡戈火山

尼拉贡戈火山是刚果民主共和国境内的一座活火山，地处东非大裂谷，毗邻乌干达和卢旺达，其主火山口直径约2公里，深约250米，并且火山坑内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熔岩湖。

1960年，哈伦·塔捷耶夫拍摄了自然纪录片《魔鬼的高炉》，首次向公众展现了尼拉贡戈火山坑深处翻腾的熔岩湖，其壮观而惊险的场景让人印象深刻，从此以后，尼拉贡戈成为许多探险家和摄影家的梦想。

“魔鬼的高炉”， 翻腾的熔岩湖十分壮观。 视频截图

然而，作为活跃的活火山，尼拉贡戈火山是非洲最危险的火山之一，它从1948年开始至2002年期间，都发生过猛烈的喷发。特别是2002年1月17日，尼拉贡戈火山发生大规模爆发，造成50万人无家可归。2007年7月，一名来自中国香港的女观光游客在火山口附近失足坠下死亡。

默拉皮火山

“千岛之国”印度尼西亚拥有众多的火山，其中默拉皮火山是该国活动性最强的活火山，自从1548年起，已经断断续续喷发了68次。在印尼的历史上，1006年的一次大规模喷发曾使得火山灰覆盖了整个中爪哇，并导致信仰印度教的马塔拉姆王国的毁灭。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婆罗浮屠佛塔就因此被埋没在地下长达数百年。

1994年11月，默拉皮火山喷发，释放的火成碎屑流导致64人丧生。2006年4月，火山再次喷发，喷出的烟柱高达400米，熔岩流出，17000个居民被要求撤离。

默拉皮火山，1006年的一次大规模喷发曾使得火山灰覆盖了整个中爪哇  视频截图

埃特纳火山

位于意大利西西里岛东岸，埃特纳火山海拔约3200米，被称为“欧洲海拔最高的活火山”。其名字“Etna”取自希腊语“Atine”，意为“我燃烧了”。然而，正如名字说的那样，埃特纳火山喷发状况十分活跃，有史以来的喷发活动累计造成近100万人伤亡，自2007年以来喷发了20多次，破坏力极强。

但是活火山的喷射奇景成为当地重要的旅游资源。据了解，每次火山爆发时，来自世界各地的看客络绎不绝。为了便于游览，1960 年代，当地政府还在火山上建立了盘山公路和缆车。山上还有纪念罗马皇帝哈德良攀登埃特纳火山的古迹等。

每次火山爆发时，来自世界各地的看客络绎不绝。视频截图

2017年，埃特纳火山喷发，熔岩流与蒸汽混合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爆炸炸伤10人，其中包括在现场拍摄的一名英国广播公司（BBC）的记者。

基拉韦厄火山

基拉韦厄火山位于美国夏威夷岛东南部，海拔约1280米，山顶有一个巨大的破火山口，直径4027米，深130余米，其中包含许多小火山口。基拉韦厄火山是岛上最活跃的火山，从1983年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喷发。

然而，它又是夏威夷岛上的著名景点，深受游客的欢迎，每年有近900万游客访问夏威夷火山国家公园，慕名观赏岩浆流入大海时激起冲天水汽的壮观场面。

岩浆流入大海时激起冲天水汽的壮观场面  视频截图

2016年7月9日，基拉韦厄火山喷发后，熔岩流向夏威夷火山国家公园，吞噬森林。2018年5月，火山喷发，喷出的岩浆、火山灰等等导致当地上千人被迫撤离 。2018年7月16日，夏威夷基拉韦厄火山再度喷发，飞出的熔岩砸中一艘游览船，导致23人受伤。

御岳山

很多人都知道富士山是日本最著名的活火山，不过富士山最近一次爆发是在1707年，200多年没有什么活动迹象。而位于长野县，标高仅次于富士山的御岳山却是一座相对活跃的活火山。

御岳山属于日本百名山之一，在日本有“山有富士、岳有御岳”之称，同时也是神道教的信仰对象，每年有大批朝拜者登山。御岳山不但有着鬼斧神工的悬崖峭壁、瀑布和洞穴，同时也是一座自然宝库，栖息着100多种鸟类，生长着1000多种植物。

然而，这些美丽都掩藏不了其背后的危险。

御岳山爆发后，山上住宅都被火山灰覆盖  视频截图

2014年9月27日中午11时53分，御岳山发生火山喷发，导致至少15名登山客受伤，4人遭到活埋，附近山峦另有约250人受困。火山灰直蹿天际，经过当地的飞机被迫改道，浓烟蔓延至3公里以外。最终，喷发造成48人死亡，成为战后日本最严重的火山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