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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家吃肉吧! ”
如今逢人见面打招呼,不问今日天气,会问一句:“最近吃肉了吗?”
说到“肉”,若没有前缀词加以特别指出,也往往指代猪肉。猪肉作为铁骨铮铮的中国硬菜,几乎使得人人有一段难忘的食肉史。大家往往回忆起来,都能引发一阵口水泛滥。
吃肉也常常是精神历程的一部分,直到今天,我们若在春节期间返回故乡,遇到乡亲们,他们最热情最好客最令人感动的话依然是那句:“到我家吃肉吧!”语气里充满着豪壮,表情里也是一份暖融融的情意。
今天,我们想借着《山河都记得》的作者徐海蛟的文字,一起回到故乡,回到大山,去再次感受“到我家吃肉”这句话里的动人之处。
猪肉
文 | 徐海蛟
我说到“肉”,若没有前缀词加以特别指出,往往指代猪肉。我故乡的人们说到“肉”,也仅仅指代猪肉。
早先,我们的小山村并没有其他五花八门的肉,大多数人对肉的向往,也仅仅指向猪肉,只有猪肉才是人们向往过后有机会落实到肚子里的。
你会说山里户户养着黄牛呢。对,可黄牛担负着干农活的职责,好比一个壮劳力,它们是山里人家劳作的帮手,山里人都不碰牛肉,如同不吃同类的肉。他们也不轻易打自家的牛,黄牛堪比兄弟子侄,一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份情意渗透到主人家骨子里头去了。小时候,我会跟着祖父下田,当然不是干活去,而是到田边捉蚂蚱玩。祖父牵一头牛犁田,牛走前头,祖父在后头把着犁铧。犁铧过处,水田里的土变得柔软无骨,浪花一样翻卷起来,乌黑透亮,带出一股子青草的味道。祖父和牛在田里来回耕作,默契无言。
到中午,祖母踅着小脚,把午饭送来,常常是两个麦饼,祖父吃大个的,我吃小个的。牛已经歇息了,嚼着田边的青草,不时打一下响鼻。祖父大口咀嚼麦饼,喉结上下律动着,麦香味弥散在树荫下、草丛中,不一会儿,他已吃下大半个。
他回头看看身旁老伙计,掰下一块麦饼来,吆喝一声,牛将头伸将过来,张嘴接住麦饼,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他们不说话,各自咀嚼,牛吃完那一小块麦饼,也并不继续留恋,似乎就很满足地又到一边吃草去了。
我也记得父母说的一个故事。我出生的那个冬夜,隔壁邻居家的小牛犊也出生了。从此,我的生命有了一种特别参照,我不断成长,带着好奇走向更远的世界,那头牛也不断长大,也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它途经的世界。时常地,路过邻居家牛栏,我都会去看看那头小牛。二十岁那年,回到久别的家乡,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头牛,它已苍老了。我们在新铺了稻草的牛栏前相遇,那里光线暗淡,散发着暖烘烘的味道,老牛眼神疲惫温和。牛是山里人家的亲人,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的一部分。
很多人家也养鸡,母鸡用来下蛋,公鸡呢,只在重大节日或贵客光临时宰杀一只。偶尔也有人家养几头山羊,也断不是用来吃的,山里人消受不了羊肉的膻味,一定是那户人家赖此作为重要的家庭收入,山羊最后总卖到我们无法知晓的地方去了。
一圈兜下来,山里人的寻常日子里,猪肉便成为铁骨铮铮的硬菜。以至于很多孩子,长大后走出大山,他们的舌头和胃都不太能适应其他动物的肉。提起猪肉,大山里头的人们都会精神勃发,每个人都有厚厚一本书可以写的,几乎人人有一段难忘的食肉史。吃肉也是精神历程的一部分,直到今天,我们若在春节期间返回故乡,遇到乡亲们,他们最热情最好客最令人感动的话依然是那句:“到我家吃肉吧!”他们说出这句话,语气里的那份豪壮,表情里的那份暖融融的情意,常常让我感动。
《山河都记得》是青年作家徐海蛟的新作,是一部以文学笔触写就的回忆体散文集。这是一本探寻人生来处,致敬山河岁月的非虚构作品。这是命运之书,二十六年等待后,作家以文字为永逝的至亲铺就一条重生之路;这是坦诚之书,作家以至诚笔触写下一代人的颠沛流离,写下少年的羞耻与哀伤;这是和解之书,越过千山与人海,在文字里放下成见,与生活言和;这是一阙生命的深情吟唱,爱与痛,生与死,暗与光,交织成奔涌的长河。真挚素朴,深邃悠长,这是献给大地与故乡的歌谣。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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