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黑色星期四”罢工来势汹汹，提前预警让社会秩序影响有限

当地时间12月5日，法国迎来被认为是近24年来最大规模的一场全国大罢工，约90%的铁路交通停运、约20%的航班被取消。

据法国24小时电视台（France24）报道，12月5日，法国多个工会将联手发动全国大罢工，以抗议马克龙政府的退休制度改革。报道称，尽管法国可能是一个因抗议与罢工活动而“声名远扬”的国家，但此次罢工规模巨大，将影响许多人的日常生活。法国国内、国际的铁路交通受严重冲击，几乎所有交通方式都会被罢工影响。

居住在巴黎的中国留学生李欧（化名）4日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目前其实还没有感到很大影响，但今晚的饭局还是因为交通问题取消了。我身边的法国同学和教授都支持这场罢工，明天（5日）情况肯定会很严峻。”

罢工有“预警”

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4日报道，这场大罢工实际上从4日晚间就开始了。在5日，法兰西岛大区的巴士班次平均减少三分之二，地铁方面有11条线路关闭，只有自动化的1号、14号地铁线路（这两条也是贯穿巴黎的主要线路）运行正常，但预计也将因此人满为患。

10月初，针对马克龙的退休制度改革，法国国有的巴黎大众运输公司（RATP）工会宣布将于12月5日发起“无限期罢工”。在RATP工会、法国国家铁路公司（SNCF）工会发起罢工倡议后，法国电力集团（EDF）以及教师、邮差、医师、学生甚至是警察等行业的有关团体都表态加入罢工行列。罢工规模之大，使12月5日被法国媒体称为“黑色星期四”。

据RFI报道，法国交通部长伯恩4日宣布，5日罢工期间，SNCF与RATP两家国有交通公司在法兰西岛大区已与传统出租车和新兴网约车企业合作。尽管如此，法兰西岛大区的公交替代选项最多只能有15%得到保障，6日预期也不会出现“明显的改善”。伯恩强调，已经要求各大网约车运营平台不要“过分涨价”。

不过，法国的社会秩序仍显正常。在法兰西岛大区工作的华人阿盆（化名）告诉澎湃新闻：“法国官方提早一个月就通知了5日会出现大罢工。如果罢工将导致出行困难，都会提前通知。”应对罢工，阿盆提早购买了日用物品，联系有车的同事帮忙接送她上下班。在里昂工作的华人王璐瑶认为，罢工对巴黎的影响大一些，其他城市的公共交通还是在运转的。“法国人已经对罢工司空见惯了，我也没有特地准备什么。”王璐瑶说。

据RFI报道，因日常通勤问题无解，不少公司已向员工提供远程工作所需要的安全网络平台。甚至有业界人士认为，远程工作是“大势所趋”，本次大罢工将促进远程办公的发展。

法国上一次规模类似的大罢工发生在1995年，国家因持续性的罢工“停转”了三周。1995年10月，时任法国总统希拉克试图在社会保险制度上实行“紧缩”政策，以减轻企业与政府的社会负担。在公众的支持下，1995年的罢工迫使希拉克政府在公共部门工人退休制度改革上退让。

12月5日开始的此次罢工可能会持续到12月底。据RFI 4日报道，巴黎第一大学当代历史教授米歇尔-品内特表示，本次“社会不满的程度与政治危机”将会比1995年那令法国停摆的三个星期要“更加强烈”。

养老金改革引爆争端

据France24报道，早在2017年大选时，马克龙就承诺以减税等方式开展经济改革，从而赢得大选，但直到最近，法国公众才意识到马克龙所计划的改革是怎么样的。

根据法国现行的退休制度，工人依职业与身分类别被分为42种，其中巴黎大众运输、法国国铁和法国电力公司等员工的特别待遇，是马克龙退休改革的重点对象，引起最大争议。这类公共部门的工人的分摊税率与其他职业工人不同，享有的退休优惠也更多，他们62岁以前就可退休。

马克龙发起的改革试图统一所有退休制度，让不分职业与身份的所有人的退休条件都以“累计点数”计算。通过“点数”，收入、工作时数、年薪等因素都将被考虑入养老金的计算中。据美联社早前报道，马克龙强调，现有的退休制度让国家在养老金上支出过高、项目也过于繁复。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5日报道，法国是世界上公共养老金开支最高的国家之一，养老金开支占其GDP总量14%，引起法国内外对其养老金制度成本过高、效率偏低的批评。根据《华盛顿邮报》4日报道，因为养老金制度是法国这一福利国家国民的“挚爱”，马克龙此次改革是在政治“玩火”。

在1995年，希拉克政府就因阻力过大而放弃推行退休改革。前任萨科齐、奥朗德政府也未能实现退休改革。但面对声浪巨大的抗议，马克龙政府改革的决心似乎非常坚决。

据RFI 12月1日报道，当日，法国总理菲利普召开了阁员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对全国大罢工。除了内政和交通部长外，卫生部长、教育部长等阁员都参与了此次紧急会议，各部长被要求在未来几天持续性地向民众报告罢工情况、提供对策。经济部长勒梅尔3日再次呼吁政府“在接下来的数天、数周、如有必要的话甚至是数月，（持续）向人们解释（退休改革），让人们安心，使人们心悦诚服。”

部分媒体认为，这显示出马克龙不惜牺牲部分民意也要兑现竞选承诺。据英国《卫报》4日评论文章，“意志坚定”的马克龙政府也试图用法国共和主义式的语言为改革辩护，誓言建立一套“让所有人获得平等对待”的普遍退休制度。

但据France24报道，工会组织方面认为，看上去针对公共部门工人的退休改革实际上也将影响数百万私营企业的工人，使得他们必须在62岁的法定退休年龄以后继续工作才能获得全部养老金。

《卫报》评论文章称，在现有的退休制度下，法国只有7%老年人面临贫困危险，这一比率远低于英国与德国的19%，是欧盟国家中最低的。马克龙的退休改革一方面能省下公共支出，另一方面也将破坏这一“优秀”的制度。

马克龙执政面临更大压力

大多数人认可退休制度需要改革，却不一定信任马克龙的改革。据RFI 1日报道，一项民意调查显示，有76%的法国人赞成养老金改革，但只有36%的法国人相信现任政府能将其落实。同时，46%的人支持5日开始的大罢工，另有33%的人表示反对。

此外，尽管此次罢工的呼声最初来自“被优待”的铁路工人，但教育、医疗、邮政、警察与电力公司等各行各业的雇员也被动员了起来。《卫报》评论称，对马克龙经济政策广泛的沮丧情绪催生了对罢工的同情。

自2017年上任以来，马克龙还大幅削减了失业救济金，让公司能更容易地解雇员工，并严格控制公共服务成本。有民众声音认为，马克龙变得越来越专制，他曾许诺的“为公众服务”正变为“为富人服务”。接受澎湃新闻采访的阿盆也表示，她明显感受到，在马克龙上台之后，罢工活动更为频繁。

据英国《每日快报》3日报道，另一份民意调查显示，马克龙的支持度在12月进一步下降。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法国政治学家多米尼克·莫伊西（Dominique Moïsi）说：“（法国当前局面）是所有人挫败感的结合，它显示出精英阶级与总统（和普通人）的隔绝，甚至是对马克龙本人的否定。目前，人们深深感受到不公正、不平等现象在加剧，国家对弱者的保护远不如对强者的维护。”

除了5日开始的大罢工，马克龙政府此前也多次面临抗议压力。据此前媒体报道，11月27日，一些法国农民开着拖拉机聚集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打出了“马克龙，回答我们！救救农民”的标语，以反对马克龙政府为环保目标而推行的农药限用政策。在10月，法国警察因不堪工作压力也开展了数万人规模的“愤怒游行”。

据RFI报道，经济部长勒梅尔表示，法国政府已预见反退休改革浪潮将持久延续，“黄背心”运动也将借此卷土重来。“黄背心”运动因燃油税上调而起，已持续1年多。

此前，马克龙曾通过“全民讨论”的方式给“黄背心”运动造成的动荡局势降温。此次退休改革，马克龙政府延续了“决心”与“协商”的口号，强调同时坚持改革的进行和与民众展开协商。然而，7月即宣布的退休改革并未在对话上取得进展，这令人无法对改革的顺利推行感到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