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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光机: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2019-12-02 17:4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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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这么可爱,你们为什么要吃兔兔!”这是外地朋友在成都的餐桌上,常有的反应。

北方的朋友这样,南方的朋友这样。我最想不通的是广东的朋友。不是传说广东人什么都吃吗?考察以后,我发现,在吃上百无禁忌的广东人,不吃兔子。

当然,这只是普遍规律,总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外地人,勇于尝试。只要肯试,一试便会爱上这滋味。

2000年的时候,我在广州工作。就如所有在外地的四川人一样,味蕾会非常思念故乡。

因此,中间借故或者请假,时常溜回成都,安慰一下自己的胃。当然,说安慰身心更为准确。成都那种朋友之间清谈的愉快,话题放松散漫,不实用,无功利,慢节奏的感觉,其它地方也很难再现。

于是,每次回成都,我都把朋友约饭一圈。每天每顿都精心排一个表。好朋友一个都不能落下。

跟朋友们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我称之为充电。当电力十足,就可以再到工作中慢慢释放。

那时,我在《城市画报》上,编一个欢快又犀利的随笔专栏,叫“老友记”。专写朋友间的趣事逸闻。那时正流行美剧《老友记》,这个栏目

有点像一个纸质版,身边版的美剧。

 

我找朋友笨笨约稿,他写了一篇叫《兔头、龙虾及其他》,开篇就是关于我回成都的一次相聚。他是重庆人,在成都生活几年了,但却没吃过兔头。他写道:

“一向对吃的兴趣不大,上帝对我这种没热情的人的惩罚非常直接,空给我近一米八的个头,却只给了50公斤的体重,让我想不飘飘欲仙也难。

对吃热情高涨的从来是另一类人——女人。我的朋友中,西门媚是典型。

一天和朋友去吃华兴冷啖杯,照例是西门媚点菜。她极内行极温柔地唤出:牙签牛肉、麻辣鸡翅、鱼香田螺、蒜泥豇豆、凉拌土豆……就象一个国王在一个暗香浮动的晚上唤出他众多的爱妃。最后她不可避免地点到了兔头!这是她的正宫皇后。很快,四只面目全非的兔头出现在越来越狭小的桌子上,在洁白的盘子里拼成一朵紫荆花的模样。

未茹伸出兰花指,轻轻拈起一只兔头,微张玉唇咬向兔头的脸颊。据说脸颊的肉特别嫩。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夹起一个土豆。

西门媚用我仅在香港赌片里见过的迅雷手法抄起一只兔头,左手擒住兔头的上门牙,右手扳住兔头的下颌骨,不见怎么用力,兔头的笑容便夸张起来,直至分裂。她瞄准的是兔舌,据说兔舌鲜脆无比。我默默地看了兔头一眼,夹起一个土豆。

未茹的经验有些不足,她向西门媚请教如何吃到兔脑。西门媚以一位外科手术专家的方式介绍:“就这样,喏,咬住这里,轻轻的,用力。”即使餐厅里嘈杂如斯,我也明明白白地听见一声脆响,豁然开朗了——一个草食动物的思想固态地展现出来。未茹惊喜地说:“哦”。

……

当我读到他这篇稿子的时候,有点儿吃惊。我沉浸投入地吃东西的时候,没想到他这样默默地观察我。但是真活灵活现啊。这就是我吃东西的形容样貌。

他文中提到的未茹,是我的一个女友,外省人,移居成都几年了,慢慢地跟成都人的口味一样了。

广州的朋友看到这篇文章,有的反应很大。于是,我第一次听到了:“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吃兔兔?!”

 

我这才震惊地发现,可不是吗?除了四川,全国很少有地方会吃兔子。兔子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小时候养的宠物,或者只是童话里智斗大灰狼的小英雄。

吃兔肉他们已经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吃兔头。在他们看来,兔头的形象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猜想,在他们心中,实在难以理解四川女人,看起来又漂亮又爱美,怎么有这么残酷的爱好。要是他们知道,“啃兔脑壳”在四川,还是接吻的戏称,更不知该作何感想。

但是兔肉多美味啊。在四川,关于兔肉有无数的做法,传统的缠丝兔、红板兔、卤兔,经典的红油兔丁,新派的鲜锅兔、冷吃兔,时尚的烤兔……而麻辣兔头,则是美味中的巅峰。

关于四川人吃兔肉的起源,说法不一。但我觉得这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四川餐桌上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每到世界杯的时候,新闻就会想起成都的兔头,照例就会做一则关于成都人吃了多少兔头的报道。世界杯,就是成都人集中超量消灭兔头的一个月,但平时战绩也是可观的。法国媒体报道,四川人每年会吃掉三亿只兔头。四川虽然要自己养兔子,但根本不够吃。现在,每年,要从法国、意大利、德国等等,进口不少兔肉和兔头。

最近这些年,兔头的版图在扩大。听说,在武汉,在广州,在重庆也偶有兔头销售,淘宝也有。虽然会差一点点滋味,但却可以让四川人一解乡愁。

中国人尚吃,人在异乡,乡愁差不多都集中在味蕾。四川人以前在异乡的时候,花椒辣椒和郫县豆瓣就是乡愁。但现在这些在世界各地都容易买到了。买不到的,才是乡愁。比如冬天的豌豆尖,春天的樱桃,都是无法贮存,极易腐坏,没办法成为远距离贩卖的商品。兔肉也有相似特性。在外地的菜市很难买到兔肉,白煮的兔肉不耐存贮,几个小时就会变质。所以,从外地回蓉,一定得吃吃兔子,感觉才像回了家。

所以,2000年,我从广州回成都,跟朋友吃饭,一定会点兔头。从笨笨记叙中,我就能想起来,那一餐冷啖杯,只有我们三人。笨笨约我吃饭,我带了未茹同去。他不吃兔头,我和未茹每人两只,所以,一共四只。

面对未知的事物,有的人会坚持己见,有的人会默默尝试。对食物也是这样。笨笨在那篇专栏的结尾部分写道:

“又一个晚上,几个朋友吃冷啖杯。我点了牙签牛肉、凉拌土豆,还有兔头和龙虾。我挽起袖子正在盘子中搜索龙虾,一个朋友拿着兔头犹豫不决:‘这玩意儿怎么吃?’

‘嗨,简单。这样,喏,咬这里,轻轻,用力。’随着我的演示,发出一声愉快的脆响。

……

两年以后,笨笨有了新的称谓,叫西门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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