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后普京又访沙特，俄沙关系取得哪些实质进展？

当地时间1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时隔12年再次访问沙特阿拉伯，与沙特领导人讨论双边合作以及地区热点问题。在沙特石油近期设施遇袭、美国又抛弃了叙利亚库尔德武装的大背景下，外界认为普京此访“耐人寻味”。

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14日消息，当日，普京的专车在沙特骑兵护送下抵达利雅得的王宫大门，沙特阿拉伯国王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以及王储兼国防大臣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门口迎接普京。双方相互问候，并进入到王宫内。会谈过后，两国签署了超过20份文件，其中包括产油国长期合作协议和两国高层战略合作大纲。之后，普京于15日继续访问阿联酋。

访问沙特前夕，普京接受了阿拉伯卫星电视台（Al Arabiya）、天空新闻阿拉伯语频道（Sky News Arabia）和今日俄罗斯阿拉伯语（RT Arabic）的联合采访，他表示俄罗斯希望在未来以更快的速度发展与阿拉伯世界的关系。他指出，俄罗斯可以在波斯湾国家关系中发挥积极作用，愿为各方传达立场并创造必要的对话条件；普京还确认了俄罗斯稳定世界能源供应市场形势的意愿。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沙特阿拉伯仅在（俄罗斯）与美国的对抗和竞争方面被认为对莫斯科具有重要意义。这种意义现在仍然存在，但在目前的俄沙关系中，从能源领域合作、吸引投资到区域安全合作，已经显现出这段关系自身的价值，这涉及包括沙特援助叙利亚重返阿拉伯联盟、叙利亚战后重建以及保证波斯湾局势稳定等涉及莫斯科切身利益的重要议题。”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国际过程分析中心高级研究员马克西姆·萨科夫（Maxim Suchkov）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说道。

俄罗斯高等经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高级讲师格里戈里·卢基扬诺夫（Grigory Lukyanov）告诉澎湃新闻，普京访问沙特的重要象征意义在于，此访表明莫斯科和利雅得都实行不限于传统合作伙伴的多方位外交政策，且双方愿不断扩大合作伙伴的范围，并加深与这些伙伴的合作。卢基扬诺夫认为，此次访问议程中包含的地区安全和世界政治问题，其重要性显然胜过俄沙双边贸易。

普京访问使俄沙双边关系“实质化”

普京上次访问沙特是在2007年。近几年来，中东局势发生很大变化，今日俄罗斯（RT）认为，俄罗斯则似乎成了“所有人的朋友”。

RT13日报道称，俄罗斯是伊朗的盟友，在叙利亚支持叙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也批评沙特阿拉伯在也门的战争，这些都让普京的利雅得之行看起来像“冒险的平衡术”。但实际上，这是俄罗斯政府基于共同利益的务实举动。

报道称，石油设施遇袭后，沙特近期还批准美国在其领土上部署大约3000名士兵，以阻止伊朗所谓的“入侵”。种种迹象清楚地表明，沙特在安全和国防方面一直牢牢地处于美国的影响力之下。但是，这些现实并不对俄沙关系构成阻碍，事实上俄罗斯与沙特阿拉伯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样好。

“在国际会议上，人们看到普京与沙特王储亲切交谈，普京也常谈到自己与沙特国王和王储的亲密关系，这种友谊在经济合作上得到了很好的回响：俄沙贸易额虽然仍相对较低，但正在迅速增长。2018年增长了15％，2019年到目前为止增长了38％。”RT写道。

考虑到俄罗斯和伊朗、伊朗与沙特的关系，加上沙特与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的不同立场，近年不断升温的俄沙关系仍显得不同寻常。

以往，沙特和俄罗斯两国几乎处处针锋相对。冷战时期，沙特作为美国在中东的传统盟友，支持1970年代阿富汗国内的反苏势力，寻求限制伊朗和叙利亚，而伊、叙两国则恰恰与俄罗斯关系亲近。俄罗斯方面也不甘示弱，指责沙特与美国密谋压低油价，进一步搞垮俄罗斯经济。叙利亚内战期间，沙特长期向叙利亚反政府武装输送军火，要求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下台；俄罗斯则支持阿萨德领导的政府军，两国在叙利亚存在代理人冲突。

尽管现实的分歧依然存在，萨勒曼2017年仍亲自来到莫斯科，成为第一位访问俄罗斯的沙特国王。路透社2017年报道称，考虑到俄罗斯和沙特关系的糟糕历史，萨勒曼访问莫斯科具有破天荒的历史意义。此访显示，由于俄罗斯与沙特都亟需扼制国际油价下跌，两国关系正迅速升温。此外，俄罗斯在中东的足迹显然正在增加，沙特阿拉伯也意识到了与该地区新的主要“玩家”结盟的机会。

卢基扬诺夫观察称，俄沙两国在1991年恢复外交关系后，两国关系的和谐随即被1994年的车臣战争以及恐怖主义与安全领域议题等打破。直至2015年（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局势）之后，俄罗斯与沙特阿拉伯之间的关系才明显不断升温。首脑会议频率的增加、双边接触议程的明显扩大都证明了这一点。“近几年来，我们注意到，两国对彼此的兴趣与日俱增，并渴望利用双边合作实现互惠互利。”

萨科夫指出，沙特国王两年前对莫斯科的访问旨在将“双边联系”转变为成熟的“双边关系”。此后的近两年来，莫斯科和利雅得则一直试图充实这一关系，“普京本次访问的政治意义在于宣告两国终于有了实质的双边关系”。随着美国战略重心的转移和战略收缩以及中东地缘政治的不断恶化，加之俄罗斯在一些中东事务（叙利亚问题）上的深度参与，萨科夫认为，“俄沙关系的自身价值近年来逐渐得到了显现。”

新华社14日援引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所长孙德刚的话说，“俄罗斯利用叙利亚问题在美国和阿拉伯世界之间打入楔子，持续扩大自己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未来美国主导中东安全局势的能力将进一步下降，中东安全格局出现多极化趋势，俄罗斯将成为重要一极。”

俄将国家利益置于地缘政治之前

俄罗斯在中东的外交手段不可谓不出色。除了与美国的传统盟友沙特关系不断升温，俄罗斯与美、沙两国的“对手”伊朗也长期保持着亲密关系。

与此同时，普京宣称加深了与土耳其的军事联系。于今年夏初把S-400防空系统交付给土耳其后，普京上个月表示双方“正在就有前途的新武器进行谈判”。10月9日，土耳其开始对叙利亚北部采取军事行动，而美国正加速从叙利亚东北部撤离，叙利亚政府13日同意协助库尔德武装应对土耳其的攻势，而俄罗斯仍在叙利亚政府与土耳其之间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此外，尽管以色列与伊朗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但俄罗斯设法与以色列和伊朗建立了友好关系。

然而，普京显然不愿意介入不会直接影响俄罗斯及其机遇的地区政治。在上周日（13日）播出的采访中，普京排除了俄罗斯充当中东调解人的可能性。

他说，“由于我们与该地区所有国家保持了非常友好的关系，包括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我们当然可以协助在双方之间传达一些信息，以便他们听到彼此的立场。但是，因为我本人认识这些国家的领导人，所以我完全确定他们不需要任何建议或调解。”

普京同时表示，他最愿意做的就是“从朋友的角度提出一些想法”。

RT称，在俄沙关系中，俄罗斯将国家利益置于地缘政治之前，而非相反；沙特方面也是一样，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感逐渐减弱，沙特不愿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美国的篮子里。

但是，普京此次访问达成的经济成果有限。俄报网14日报道称，“两国总共签署了价值20亿美元的贸易协定，在共计签署的21项文件中，大约一半只是意向合作备忘录。数额和数量不多，显然不符合两国的经济潜力。”

卢基扬诺夫从俄在中东影响力的角度分析称，考虑到中东地区缺乏区域机构和既有惯例，加上美国想重新复活的“阿拉伯版北约”过时，这是俄罗斯的机会，“莫斯科可以在最广泛的意义上扮演安全提供者的角色，提供包括外交经验、军工技术和产品出口以及军事教育等一系列替代方案。”

在卢基扬诺夫看来，俄罗斯与沙特关系的升温一方面得益于双方在石油市场上紧密合作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因为俄罗斯为包括沙特在内的海湾国家提供了一个可行且稳定的伙伴。

至于重新充满变数的叙利亚局势，卢基扬诺夫强调说，“重要的是要了解，叙利亚本身及其周围的局势在过去四年中发生了巨大变化。今天不再是谁支持谁、谁赢谁输的问题，这些已经得到了解决。对于莫斯科而言，今天唯一值得讨论的是如何恢复叙利亚的经济。莫斯科支持恢复叙利亚的阿拉伯联盟成员资格的想法，欢迎阿联酋重新开放驻叙利亚大使馆。从短期和中期来看，莫斯科认为沙特和阿联酋的财政参与是重建叙利亚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