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经验、没名气、不集会，突尼斯政治素人赛义德的总统之路

“突尼斯新总统，期待给突尼斯创造灿烂的未来！”北京时间10月14日上午7点半，遥远的北非国度突尼斯总统大选出口民调公布后不久，旅居中国的突尼斯青年学者拉娜（化名）在社交网络上激动地说道。

突尼斯当地时间10月13日晚间，总统大选第二轮投票结果尘埃落定。据新华社报道，突尼斯最高独立选举委员会14日公布总统选举初步结果，独立候选人凯斯·赛义德在此前一天的投票中以72.71%的得票率获胜，另一位候选人、“突尼斯之心”党创始人纳比勒·卡鲁伊获得27.29%的选票。此次选举投票率为55%。

根据突尼斯宪法，最高独立选举委员会如没有收到相关投诉，将在3天内公布总统选举最终结果。

2011年，执掌突尼斯23年的第二位突尼斯总统本·阿里在“阿拉伯之春”中被迫下台后，时年85岁的资深政治家贝吉·卡伊德·埃塞卜西（Beji Caid Essebsi）成为了突尼斯过渡时期的总理，并在三年后当选总统，成为突尼斯第一位民众直接选举产生的国家元首。

2019年7月25日，92岁高龄的埃塞卜西在突尼斯一家军医院因病去世，“阿拉伯之春”发源地留下模糊的未来。次日，突尼斯议长宣布提前举行大选，突尼斯转向了“阿拉伯之春”后又一次重要的政治格局重组。

如今，突尼斯第二次大选结果已尘埃落定。而高票当选总统的赛义德，却是一位“在参选前寂寂无名”、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也未进行过任何一场竞选集会的“政治素人”。

鲜少搞竞选活动的总统候选人

“一位低调的法学教授，操一口古典阿拉伯语，他木讷的举止让自己收获了‘机械战警’（Robocop）的外号。”英国《金融时报》这样描述61岁的独立候选人凯斯·赛义德。

据突尼斯法语媒体《领导人》（Leaders）报道，赛义德出生于一个富有名望的知识分子家庭，是一位“突尼斯教育体系”培养出的“纯正学者”，他聪明、勤奋，却“因为了解官场的腐败而与世无争”。报道援引一位赛义德亲戚的话指出，“正是由于处在一种紧张和不公正的空间中，他才决心打破体制，使之更为公平正义。”

法国《观点》周刊（Le Point）则把赛义德比作“没有断头台的罗伯斯庇尔”。“他认为各个政党都‘背叛了’抗议成果，随之带来的是社会和经济状况的恶化……他呼吁一场‘制度的降级’，一次‘投票箱的革命’。”

这位毕生耕耘在突尼斯宪法学领域的教授不属于突尼斯任何一支政党，去年从教职退休后，他作为一名“非典型候选人”报名参加了突尼斯总统大选。当他的竞争对手在大街小巷张贴广告、举行大规模集会时，他的所有竞选活动，只是偶尔在选民们家门口发表讲话。

“我们的竞选活动基于志愿服务，我们只有志愿人员，没有任何一方的资助。”赛义德在竞选期间反复强调。而由于主要竞争对手卡鲁伊在投票前夕突然被捕，赛义德在10月5日惊人地表示，“出于道德原因，也为了机会平等”，停止自己一切竞选活动。

因为种种不寻常的举动，毫无从政经验的赛义德收获了出人意料的高支持率。

“大家都觉得他是年轻人的新希望，是一个新的趋势吧。”拉娜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

“他只是对权力不感兴趣”

突尼斯大选出口民调一公布，数千名赛义德的支持者聚集在首都突尼斯城市中心的布尔吉巴大街欢呼，来往的车辆也纷纷鸣笛庆祝。

“没经验但是善良的总统，总比有经验却腐败的总统好。”拉娜对澎湃新闻称。她原本要将手中的一票投给毫无从政经验的赛义德，但由于事务繁忙，身在中国的她最后未能前往设在北京的投票站投票。

对于“政治素人”赛义德的当选，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从事北非研究的张玉友博士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此次选择政治素人也是突尼斯民众的一次“集体行动”的体现。

“‘阿拉伯之春’后，突尼斯经历了长达8年的政治转型的同时，政治精英间的斗争也变得愈发强烈，加上突尼斯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的停滞，民众已经厌倦了突尼斯层出不穷的政客。”张玉友称。

据半岛电视台报道，突尼斯政治分析人士穆罕默德·迪亚·哈马米（Mohamed Dhia Hammami）表示，“他（赛义德）似乎对权力不感兴趣，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他的想法是重塑国家架构以增强地方政府权力，而这是他自2011年以来一直提倡的 。”

另一方面，赛义德的当选与右翼伊斯兰势力的支持也有很大关系。据《金融时报》报道，赛义德在第二轮投票中获得了于第一轮投票中败北的“复兴党”的支持。“复兴党”是一个持温和观点的伊斯兰政党。

不过，长期研究北非局势的张玉友也观察到，对政坛“新面孔”当选而欢呼雀跃的，更多的是西方媒体，和以拉娜为代表的突尼斯年轻人。

据半岛电视台援引突尼斯选举独立最高管理局（Isie）的数据，当地时间10月13日15时30分，突尼斯大选第二轮的投票率为 39.2％，大幅低于2014年埃塞卜西当选时的64.6%。

出口民调公布后，伦敦皇家联合研究所（RUSI）资深研究员HA Hellyer第一时间在推特中表示，“恭喜突尼斯！虽然突尼斯人投了更少的票，但这更多地表明了他们继续致力于通过和平过渡解决分歧的决心。”

“政治巴尔干化”的挑战

然而，无论谁赢得突尼斯总统职位，在领导这个拥有1100万人的国家之前，都会面临着严峻挑战。除经济和安全问题外，突尼斯还面临着严重的难民问题。这个地中海沿岸国家既是前往欧洲移民的来源地，又是非洲其他国家移民的过境国。此外，在政治体制上，新总统还要与一个“脆弱的议会”建立合作关系。

“赛义德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处理与各政党的关系，尤其是与呈现‘政治巴尔干化’的议会之间的关系。”张玉友表示。

2011年后，突尼斯政治呈现碎片化态势。澎湃新闻记者2018年12月走访突尼斯时了解到，“阿拉伯之春”后不到十年内，突尼斯已经涌现出了二百多个政党，众多政党带来的直接结果是政党力量分散、政党领导人资历平庸。

而这也意味着，“新面孔”赛义德将立即面临一场挑战。据《华盛顿邮报》14日报道，上周进行的突尼斯议会选举中，温和的伊斯兰政党“复兴党”赢得最多的席位，但并没有获得绝对的多数席位。而其他政党，包括赛义德的竞争对手卡鲁伊（Karoui）刚刚成立的政党“突尼斯之心”（Au cœur de la Tunisie），也已经获得了不少席位，这使组建政府的难度变得更大。

“突尼斯总统的作用毕竟很有限，主要是处理安全与外交方面事务，而关乎突尼斯民生方面的经济社会领域，还是需要由政府来完成。”张玉友认为，作为总统的赛义德是否有能力“搞定”由各个政党组成的政府，是未来保证突尼斯社会平稳运行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