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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宵大厦》,一场类型回归的胜利

2019-10-15 17:3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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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谢明宏 娱乐硬糖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 难禁垂头泪涌,此际幸月朦胧。 这次郑国江填的《金宵大厦》主题曲,不是为徐小凤打造的励志,也不是为林子祥平添的柔情,而是专属半个世纪前香港的迷离与惆怅。

《金宵大厦》跟两年前的“轻恐剧”《降魔的》一样由罗佩清编审,剧集以前世今生为背景,空姐Alex(李施嬅饰)遇上了金宵大厦的保安阿萧(陈山聪饰)。 两人的感情瓜葛,源自一段六十年代发生于大厦内的前世情缘。 而半个世纪后的重逢,又串联起了一个个现代惊悚故事。

50年前的金宵大厦,豪华奢靡人自醉,Coco和三个姐妹令人想起《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50年后的金宵大厦,残破但充满人情味,各种灵异事件带你梦回《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横亘在两个时空之间的,是变化的港人精神和时代风貌。 从《狮子山下》到《浮夸》,香港人从罗文口中的“努力艰辛”,变成了陈奕迅歌里的“碌卡”(刷卡); 曾经舞女的“香港梦”是赚够上岸,如今小网红发假照只想骗赞。

穿插其间的恐怖故事,是都市传说与现代焦虑的综合症候。 无怪乎,李碧华可以写出《胭脂扣》和《潘金莲之前世今生》,香港这块土地自带浮世悚然气质。 都市病是鬼故事的最佳“养料”: 充气娃娃隐喻代际隔膜,小孩失踪批判家庭冷漠,一刀一笔既是怪力乱神,也是烟火沉沦。

怀旧情怀+创新类型=一份TVB深夜爆款剧。 继《十二传说》后,《金宵大厦》爆红的原因: 一方面是港剧的老而弥坚,另一方面是年代轻恐题材的回潮。

年代感浓,恐怖范儿正,一颦一笑都戳中观众的怀旧情结。 这个秋天,它让我们在阴冷中重温岁月里的暖意。 忍不住想像歌词一样,对生命里重要的人或事道一声珍重。

轻恐风起,都市焦虑

老旧大厦屡出灵异事件: 婴儿车里没有婴儿,为何妈妈还在哄宝宝? 中年男人的珍藏充气娃娃,突然会说话之后为何直奔兰桂坊? 一个失踪的孩子,为何最后连父母都不记得他曾存在过?

表面上看,《金宵大厦》属于《奇幻潮》《探灵档案》《十二传说》一类的轻恐单元剧,但它巧妙地用都市焦虑的内核,让故事跳出了俗套。 始于恐怖,陷于思考,复归人性。

娃娃变脸,死尸泡澡,墙上有眼等桥段固然骇人,但《金宵大厦》的心思显然不止于此:

第3、4集的“婴”,用一个母亲的崩溃,描摹了当代女性困境。 徐太太产假结束,照顾孩子分身不暇。 于是请了何太太当保姆。 谁知何太太误以为徐太太的儿子是自己已故儿子的转世,想方设法要“夺走孩子”。

这场战争中,工作和家庭是两座大山,徐太太外有领导逼迫,内有婆婆嫌弃和丈夫疏远。 婆婆觉得一个女人不相夫教子而去上班是“原罪”,丈夫觉得一心工作的妻子冷落了自己。 最终徐太太因严重产后抑郁成为躺在病床上的疯子,忆子成痴的何太太“上位”成功。 比“夺婴”更恐怖的是,社会偏见对女性的隐形压迫。

第5、6集的“娃”,则用略带喜感的设定,引出了代沟之殇。 女儿发现父亲有充气娃娃,想帮父亲叫鸡舒缓压力。 如此孝感动天,强烈建议收入《新二十四孝》。

但当女儿意外和娃娃交换身体后,才发现父亲只是用娃娃陪自己煲电视剧。 而疑惑多年的父母离异之谜,也以父亲的心酸独白烟消云散。

这个单元还穿插了常见的“岳父厌婿症”,更有香港人普遍的生存压力,连一个印度人也卷入了彩礼、买房、安置费等本土问题。

第7、8集的“鸦乌”,视角放在了小朋友的压力上。 一面是父母的高期待,读名校成精英。 一面是社会的强落差,毕业即失业,成人世界的艰辛过早被孩童所领会。 最后东东父母进入的“异域”,是一个没有成长烦恼的乌托邦。 所有孩子眼睛都蒙上了白雾,在没有“父母”的世界里永远玩耍。

女性职业天花板,父女代际沟通难,儿童压力比山大,虚荣网红想骗赞。 《金宵大厦》是香港的“灵异图鉴”,更是港人的“都市纪实”。 劏房里的狭小生活,逢场作戏的欢场爱情,压榨至死的工作,无一不现实,无一不悚然。

岁月涟漪,幻梦点睛

剧中,与都市焦虑相映成趣的,是时空碰撞泛起的岁月涟漪。 通过梦境相连,以大厦为桥梁,观众拥有了洞穿历史的上帝视角。

一直隐而不显的旧时代,在第9、10集终于展露峥嵘。 有几条明显的线索: 林老师年轻的时候,暗恋Coco姐,并开始创作小说《梦游》; 后来他又对Alex说《梦游》是一本几十年前的小说; 第9集Coco说去年暴动,楼价大跌; 第10集旭辉说,每天都有人上街反贪污。

综上可以判断,《金宵大厦》的旧时代是上世纪60年代末,暴动或为67年著名的“六七左派工会暴动”。 最初因劳资纠纷引起,随后逐步升级为工人与警察之间的冲突,社会民生饱受震动。 因此第9、10集的时间是1968年前后,距今51年。 这也符合林老师,上一个故事是少年下一个故事是老者的变化。

同一对演员,分饰不同的CP。 两个时空的爱情,弄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60年代舞女Coco,梦见了50年后的保安阿萧,但遇到的是警察旭辉; 现代的保安从小到大梦见Coco,但和他恋爱的却是空姐Alex。

不同的恋爱故事讲述的是同一种悲欢: 舞女想要寻找真爱,一个可以庇护自己的港湾。 但她感慨“好男人不会要我,坏男人我又不想要”; 空姐历经情伤,不再对爱抱有期待。 前一秒还在发誓要离婚的男人,下一秒就在老婆面前唯唯诺诺。 她在这样的爱情里看见的,是男人的软弱。

两条线就这么交互着,时而平行时而隔离。 直到Alex在保安面前消失的一瞬,才道出了生死与爱的无常。 Coco曾说想当空姐,飞遍全世界不再困于舞厅。 可当“转世”Alex真的成了空姐,她最心心念念的却是地上的那个人。

整部剧在岁月切换中,酝酿出怀旧的愁绪,以及挥之不去的物哀。 林老师年少时暗恋Coco,却没有告白,再见对方已是空姐Alex,唯有一曲二胡可以抒怀; 守护大厦的黑猫,总在人们悲伤的时候出现,它懂得抚慰伤心,仿佛和大厦一样有灵性。

饶是如此,《金宵》仍进行着叙事创新。 “异梦”的主角,不再是私奔的男女,而是一对女女。 为了掩盖真实性向,两人只好用“表面不和”来放烟雾弹。 当濒死之际,那些从相识的心照不宣到情浓时的含情脉脉,旗袍下的两个心灵慢慢靠近,美得让人心碎。

而这种美好,又被惨死的可怖所撕扯,更把罪魁祸首指向时代的野蛮与低包容度。 或许芳芳和莎莎生活在现代,不仅不需要私奔还能在日光下拥吻。

而摘掉这一设定,“异梦”又是典型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叙事。 人人都想得到雄哥的黑钱,期盼用“飞来横财”改变命运轨迹。 但命运又酷爱玩笑,当你以为马上飞向天堂的时候,一秒把你拉入深渊。

类型回潮,港剧怀旧

抽一支女伯爵牌香烟,啖一碗大排档的牛肉粥,妈港(澳门)豪赌,浅水湾饮茶。 迎着有夜来香的凉风,放一张黑胶唱片。 所有细节,都宣告着《金宵大厦》背后年代剧的回归。

在被警匪剧、职业剧、商战剧逼退多年后,年代剧的回归显得格外及时。 相隔23年,《金宵大厦》和《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有着如出一辙的类型结构。

首先是场景的代表性,丽花皇宫与金宵舞厅,都是香港社会的抽象微缩。 悲欢离合都在“限定区域”内上演,不仅融入了历史背景,而且也选择了具有典型意义的人和事来讲述,极易引起香港观众的共鸣。

其次是叙事的双线性。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现在是小蝶重回香港,过去是四姐妹在皇宫演唱; 《金宵》的现在是当代香港,过去是60年代末的舞厅。 过去的线也并不是单一事件,而是将六十年代有象征意味的人事逐一呈现。

尤其是在1967年这个特殊时间上,两剧更是惊人一致。 那个属于香港的动荡年代,更具有区域代表性。 旭辉和Coco的分分合合,也让观众从一个侧面感受到那个年代香港和港人命运的跌宕起伏。

最后是人物的群像性,虽然生活坎坷,但每个人依然在顽强的坚持着、盼望着、梦想着。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小蝶和家豪阔别多年真情未改,一曲悠悠的萨克斯风让人感怀; 《金宵大厦》里的Coco和旭辉,更是由于时空的隔离,凸显了“但愿人长久”的可贵。

以上这些设置,都是为了“岁月沧桑,唯爱永恒”的主题服务的。 《金宵大厦》精准击中了勤奋顽强的港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同时,发生在大厦里的人和事,不仅属于他们,亦对其他观众有着普遍意义。 后城市化时代,人们对温情的需求更盛于经济的竞逐,冥冥之中大厦似乎和观众有了某种内在联系。

而与《凤凰四重奏》和《情逆三世缘》不同,《金宵大厦》的回归是以一种更复合的形式。 它的观察对象既有“不同时代的同一个人”也有“相同时代的不同的人”。

2015年的《枭雄》就有和《金宵》类似的层次,用20年代的少年对比40年代功成名就的大佬,其目的不言而喻: 无限利用时空性能,去窥探人物的内心。

与港剧怀旧相呼应的,是现代人对时空虚置的普遍渴望。 在抖音,有一类热门视频的主题就是“让你回到过去”、“和未来的自己说点什么”、“把人生重新来过”。

和早年动不动就穿越回古代相比,现在人们更关心的是过去和未来的自己。 某种程度上说明了,我们对于现状的不满和规避。

温情只在过去,隔世方显意浓。 现在? 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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