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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丨电影人忆导演吴贻弓:他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
9月14日,第四代导演代表人物吴贻弓在上海瑞金医院去世,享年80岁。
10月12日,上海电影博物馆的“电影家宴”特别活动 “月随人归——吴贻弓导演特别纪念活动暨电影回顾展”让影迷们有了一次充满怀念和崇敬的相聚。
吴贻弓之子、导演吴天戈,曾经和吴导合作过的演员向梅、导演江海洋,演员张闽和沈洁在电影学者石川的主持下,以对谈的形式回顾他的光影人生,和现场观众回忆了和吴导相处的点点滴滴,满是欢笑和眼泪。
活动现场座无虚席,由于人数过多,有的观众干脆席地而坐,就为一起来缅怀这位大家尊敬的电影艺术家。对谈开始之前,电博还安排了大家集体献花的环节,大银幕缓缓播放着吴导生前的照片和电影剧照,在《送别》的音乐声中,大家逐一上台献花,寄托心中的怀念与敬意。
10月12日-13日,在博物馆完整放映吴贻弓的九部影片《月随人归》《巴山夜雨》《城南旧事》《阙里人家》《少爷的磨难》《流亡大学》《姐姐》《海之魂》《我们的小花猫》,并且全部是珍贵的胶片版本。
活动现场“怠慢我没关系,不能怠慢电影”
从《巴山夜雨》《城南旧事》到《少爷的磨难》《流亡大学》《月随人归》《阙里人家》,吴贻弓的作品重视个人情感主义历史和现代道德话语呈现,鲜明地凸显了自觉创新意识,成功地将传统美学和现代电影语言实现了完美结合,形成了富有个性的艺术风格。
而现场的嘉宾通过自己和导演合作的回忆,生动地勾勒出一位杰出的电影艺术家对电影的创造力和爱。
曾主演吴贻弓导演的《月随人归》《流亡大学》的向梅,回忆起吴导,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听吴导说戏,“拍电影前的导演阐述听了很多,但只有吴贻弓导演的阐述让我一辈子印象最深。太精彩了,他从来不拿本子,从头到尾每一个镜头,什么音响效果,什么音乐就学出来、唱出来,把我们都听傻了,他讲完我们都不出声了,就像在眼前放了一部电影。每个人脸上都放光彩,然后大家就目标一致去把这个电影拍出来。”
第五代导演江海洋曾跟随吴贻弓导演《城南旧事》《姐姐》《流亡大学》,从场记到副导演再到助理导演,江海洋的电影实践都是在吴贻弓的剧组里完成的,“电影生涯中能跟随吴贻弓拍三部戏给他当助手,是我最大的幸运。”
据江海洋回忆,吴导是一个绝少发脾气的导演,受他影响,江海洋说自己后来做导演也从来不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发火。
观众献花纪念吴贻弓导演不过他印象中,吴贻弓曾有一次大发脾气,是拍摄《城南旧事》最后,英子坐马车离别的重头戏,由于道具没有按照吴导的要求为马车安上考究的缰绳,而是普通的麻绳,让吴导气得现场砸了杯子。事后他对江海洋说,“我刚才是不是失态了?”继而又嘀咕了一句让江海洋铭记一生的话。吴导说:“怠慢我没关系,不能怠慢电影”。
在《城南旧事》中扮演疯女人的张闽说自己一直非常感恩吴贻弓导演,“拍《巴山夜雨》改变了我的一生。”张闽回忆,“当时‘文革’刚结束,大家都希望看到些漂亮的脸。我不算漂亮,连摄影师都拒绝我,如果不是吴贻弓坚持,就没有后来的我。”同时,张闽自谦当时太年轻,“表演上还很生涩,演《城南旧事》的时候心理压力很大,我知道是我没有演好这个角色,但吴导后来写文章里都说是他没有把人物把握好,他从来没有怪过我。”
而走上演员道路的张闽更感恩吴贻弓对她人生的帮助,吴贻弓做厂长期间,她先答应了出演《午夜两点》,但又来了另一部电影邀约,后者的分量更重,扮演的人物她也更喜欢。想着和吴贻弓熟络的关系,她便去“开后门”,没想到从来不发脾气的吴贻弓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对我说,‘你不是答应《午夜两点》了吗?以后戏总归有得你好演,但……’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突然恍然大悟。我真的很感谢他,他不但教我演戏,更教我做人。他让我看到一个好人,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张闽哽咽着说。
而《城南旧事》中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个扑闪着大眼睛的“小英子”,如今已经旅居日本,此次也专程回国参加吴导演的纪念活动。沈洁说,“《城南旧事》是我重要的童年回忆。”在她的印象里,吴贻弓没有把她当作小孩,而是一个真正的演员。“吴贻弓让我自己好好看本子,我还拿着笔把自己的戏圈出来,500多个镜头,我有400多个。我很感谢他的信任。”
透过现场几位主讲嘉宾的深情回忆,吴导的形象在大家的心中更加令人尊敬,他是一位平易近人,对电影艺术执着追求,一生心系上海电影事业的电影艺术家和电影事业家。
吴导之子吴天戈老师回忆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父亲一生没有对他施加太大的压力,只希望他健康快乐的活着。而吴贻弓导演也用自己的人生给儿子做出了坚强的表率,即使在重病期间,他也十分坚强乐观。“他很幸运,得了癌症后很坚强的快乐生活了11年。”吴天戈说。
向梅透露,和自己共同主演《流亡大学》的高博在进组前其实已经病重,吴导受高博妻子的委托,还依然让他带病进组,并在拍摄现场安排了高博的休息室,让他最后的时光都在非常温馨愉快的环境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他的电影不是一部,而是一生”吴贻弓不仅是一位导演,更是一位电影事业家,在他的艰苦努力下,创办了如今已然成为A级国际电影节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完成了几代中国电影人的梦想。他先后担任了上海电影局局长、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上海市文联主席、上海电影家协会主席等职务。2012年,他获得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终生成就奖。
而在这一系列光环的背后,有着一段令人心酸而无奈的心路历程。
江海洋导演作为亲历者分享了这段并不为很多人知道的历史。1986年拍《流亡大学》之前,他随吴贻弓一起去浙大搜集竺可桢的资料,遍访知情人,“吴导当时全身心扑在这上面,每天采访记笔记。突然一天傍晚,他面色凝重的跟我说,上海来电话了,让他明早9点务必到电影局。”他们当晚买了站票回上海,一路上吴贻弓一声不响,脸色阴沉。江海洋小心翼翼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吴贻弓说, “那件事情来了”。那其实是一件好事,他被正式任命为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他没有任何一点开心,我第一次看着他那么忧郁。”江海洋说。
吴贻弓后来跟上级部门打了报告,坚持拍完《流亡大学》才走马上任。
吴贻弓传记《流年未肯付东流》的作者石川回忆自己也曾和他讨论过走上仕途的得失,吴贻弓告诉他,“不后悔是假的,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干,我去干了,别人就能多拍一部电影了。”
现场有影迷问起吴贻弓创办上海电影节的事,吴天戈说,“当他成为电影事业家,他的眼界比做导演的时候更宽了,他认为他该为行业做些事情,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国际电影节,这意味着对电影崇尚的文化,也是中国电影面向世界的窗口。现在每年六月上海国际电影节像节日一样,这可能是一个电影事业家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去年11月,吴贻弓的自传出版,在文联签名售书,吴贻弓忙完对江海洋说,“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好开心啊。”这是吴贻弓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开心的是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拍电影的时候,电影对他来说不是一部,而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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