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岁化学诺奖得主每周工作50小时，错过诺奖电话因为在领另一个大奖

原创： 返朴 返朴

10月9日，美国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教授John B. Goodenough 因在锂电池方面的杰出贡献与另两位科学家（纽约州立大学宾汉姆顿分校的M. Stanley Whittingham 教授和日本旭化成公司化学家 Akira Yoshino）共同获得了2019年诺贝尔化学奖。出生于1922年7月的Goodenough教授获奖时已有97岁，此摘奖高龄可谓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不过，比这更为传奇的是他的人生经历。

他在大学时从古典文学、哲学辗转到数学专业，二战时参军收集过气象数据，30岁成为物理学博士，54岁开始研究锂电池，三年后找到了安全可用的高电压钴酸锂正极材料，75岁又发明了更为稳定廉价的磷酸铁锂正极材料，年过九旬又开始研究新型固态锂电池和钠电池。这样一位经历丰富、精力旺盛的老先生，他在平日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返朴」为此采访了在 Goodenough 教授实验室工作的几位中国研究者，听他们聊聊这位可爱老头的日常。

采访人 | 木槐

受访人 | Goodenough 教授实验室成员徐比翼、许恒辉、李玉涛、方如意等

John Goodenough教授与锂离子电池。| 图片来源：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一

科普利奖和诺贝尔奖接踵而至

返朴：诺奖发布会现场说 John Goodenough 没有接到通知获奖的电话。而我们听说他当时在伦敦，好像是在准备领取历史极为悠久、由英国皇家学会颁发的 Copley Medal，是这样吗？他后来是何时知道自己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

是的，Goodenough教授是周一（10月7日）下午飞到英国，领取英国皇家学会颁发的科普利奖章（Copley medal），这个奖项也是科学成就的最高荣誉奖项之一，爱因斯坦、霍金、费米等大科学家都曾获得过该奖项。他现在还在英国，我们也不确定他有没有收到电话通知，何时知道自己得了诺贝尔奖的。不过去年他确实接到过一次电话，说让他关注一下诺贝尔奖，结果半个小时后，对方说打错了……

近5年科普利奖章（Copley Medal）获得者，该奖自1731年开始颁发。

返朴：两个奖一起到来，Goodenough 教授是不是非常惊喜，你们打算好好庆祝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吗？

他10月11日飞回奥斯汀，我们会跟他简单庆祝一下。获得诺奖还是会打断他的生活节奏的，采访的媒体应该会很多。我估计他会问我们最近有没有有意思的结果，一起讨论下，正如他去年在医院里做完大腿的骨折手术醒来时问的问题一样。

返朴：作为外界呼声很高的诺奖人选，他自己是否曾经期待过获得诺贝尔奖？获奖后有说过什么吗？

之前年年都是呼声很高，但年年都没拿到。他也曾挺期待得，毕竟这个奖项是对他工作的最高评价。但是他对人类的贡献远远超过了诺贝尔奖。每年都会有媒体在颁发诺奖之前来采访他，他觉得不拿诺奖也好，这样自己就可以专心工作了。获得诺奖后，他说很开心，很惊喜。他在研究锂电池之前一直做物理磁学方面的研究，他开始以为获得诺奖是因为在磁学方面的贡献。

John Goodenough 庆祝95岁生日。| 图片来源：Marsha Miller,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二

对一切好奇，总为他人着想

返朴：众所周知，Goodenough 教授已经97岁高龄，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好吗？你们平时是怎么一起工作的？

老先生身体非常好，每天我们整层楼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他每天都来办公室工作，和大家一起讨论实验进展。虽然已经97岁了，但保守估计，他每周也有50个小时的工作量，周末在家同样也工作。我们刚进实验室时的几篇文章几乎是他重新写的，做了大幅度修改，而且他还不用电脑，是纯手写。

他办公室的门白天都开着，我们可以随时找他讨论问题。他会亲自指导我们，哪怕我们问的问题很幼稚，他也会鼓励我们问问题，看到我们有收获，他就会很开心。

返朴：跟 Goodenough 教授做研究有什么感受和收获？

跟他做科研最大的收获，就是他的科研理念。他教导我们要做对 Science 或者 Application 有用的工作。要做一个 what to do 的科学家，而不是只知道 how to do 的人，也不要 copy 别人的工作，要多思考，有自己的想法。

John Goodenough 在实验室。

返朴：Goodenough 接触过的学术领域横跨文理，从古典文学、哲学到数学，又到物理，最后到化学；而且他在二战期间曾经参军，收集过气象数据，人生经历非常丰富。他的这些独特经历在平时的教学、研究，和团队相处等日常生活里有什么体现吗？

他对身边的一切保持着好奇，有想法就去实践它。他是二战老兵，平时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有时候腿疼也坚持每天来上班。但是对身边的人却非常宽容，总是想着去帮助他人，每一位跟他接触的人都非常钦佩他。他会非常尊重每一个老师、学生、大街上遇到的人，最后也换来大家的尊重。

返朴：他聊过自己人生中的什么奇闻逸事吗？

听他说，自己二战的时候，做气象分析，没有考虑风向，结果飞机没飞到终点就没油了。

返朴：他有没有准备写个回忆录？

他自己写了一本书 Witness to Grace，类似回忆录，有他的详细介绍，大家可以读读。

关于这本书的介绍说，它记载了 Goodenough 在物理、化学和工程的结合领域奋斗的职业生涯，讲述了他的个人故事，他被美、隐喻的艺术、服务永恒之事务的意义所感召的故事。

返朴：97岁的 Goodenough 成为最高龄诺奖折桂之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使他青春常在？

他对科研的热爱让他一直坚持着，并且他非常乐观。他说他只是身体老了，心态仍然很年轻。他淡泊名利，也不喜欢钱财，像个活神仙一样，每天沉浸在科研的乐趣中。

返朴：通常来说，做科学的人总是在年轻时更有创造力，大多数人终其一生的最伟大成就都是在青年时期完成的。但 Goodenough 教授54岁时才开始研究电池，之后不断前进，70多岁还能有所突破，你觉得原因何在？

他每天都在想怎么为人类社会做出更有用的贡献。他总是说，人活着就是要去 serve 他人，这样才会有价值。另外，他每天都在做科研，一直坚持下去，时间终会给予科研成果的回报的。

锂离子电池服务着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图片来源：Johan Jarnestad/The Royal Swedish Academy of Sciences

三

向新领地进军

返朴：现在的锂电池主要依赖锂盐的嵌入脱出来储存锂离子，大部分的重量和体积都被锂盐的负离子所占据。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提出直接用金属锂作为电极材料，这样正负电极材料就都成为了活性物质。但这又存在另外的问题，因为锂金属过于活泼，充放电过程会产生枝晶生长，毁坏电池，那么金属锂的稳定性、安全性等问题要如何解决？

一个重要的可能解决锂金属稳定性和安全性的方法是，研发高电导率、稳定性强、价格低廉、界面稳定性好的固态电解质。

返朴：如果锂金属电池研制成功了，还需要 Goodenough 设计的层状材料吗？

Goodenough 教授设计的是正极材料，锂金属电池是采用锂金属作为负极材料，所以锂金属电池仍然是需要采用层状材料作为正极的。

返朴：那么在非层状材料中，比如硫、硅、锡，老先生觉得哪一个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电极材料呢？或者都没希望，空气电池最高？

负极可能还是需要碳硅和金属锂这类高容量的吧。

返朴：Goodenough 对于改进锂离子电池做出过多次贡献，现阶段实验室的工作重点是什么？

现在主要在做价格低廉的钠电池、高性能固态电池和空气电池用的催化剂。

感谢祝叶华、李存璞两位老师为本采访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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