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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都记得》:一部等待二十六年的命运之书
时光健忘
大地记得每一个来过的人
“13岁那年夏天开始,这本书就埋伏在我命里。二十六年过去,等我成为别人的父亲,等我越过人生低谷,等我接纳命运粗粝的风沙,才有勇气写下它,却仿佛在写一个我听来的故事。”
“一个作家最大的能力,或许并非为父亲赢得荣耀,而是借助文字,让父亲重新活一回,当父亲的故事口耳相传,他会获得永生。”
“你每一次阅读,都是我父亲在这人间的一记心跳。”
《山河都记得》:
这是青年作家徐海蛟的“追忆似水年华”,一部探寻人生来处,致敬山河岁月的散文作品集。这是命运之书,二十六年等待后,作家以文字为永逝的至亲铺就一条重生之路;这是坦诚之书,作家以至诚笔触写下一代人的颠沛流离,写下少年的羞耻与哀伤;这是和解之书,越过千山与人海,在文字里放下成见,与生活言和;这是一阙生命的深情吟唱,爱与痛,生与死,暗与光,交织成奔涌的长河。真挚素朴,深邃悠长,这是献给大地与故乡的歌谣。
关于书
写下即是永生
献给大地、岁月以及此间命运
每一本书都是作家生命树上结出的果子。除了付诸时间和心血,成就一本好书,还需要命运使然。
《山河都记得》是作家徐海蛟的命运之书,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本书,这些文字,是一条必经之路。”写完它,不但需要莫大勇气,也代表即将步入不惑之年的他与命运和解,代表他对二十六年前那场死亡的释然:
直到今天,当我成为另一个人的父亲,当我对命运的安排逐渐释然,才敢用文字触碰1992年的夏天。
——节选自《黑暗里的爱与光》
这本书献给父亲。作家13岁那年夏天,遭遇童年里最大的风暴:一场车祸夺走年仅39岁的父亲。他一直想写一篇追怀父亲的文字,却因了内心千山万水的阻隔,每一次念头最后都化为缄默与疼痛。二十六年后,当他活到父亲年纪,并成为一个小女孩的父亲,当他越过人生一座又一座山丘,当时间带给生命无数次美丽的蜕变。“给父亲写本书”的念头突然萌生,像一颗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种子,一发不可收:
如果我们足够幸运,得以避开1992年那个夏天的早晨。
如果那一天,三轮小客车的司机因为前一晚宿醉未醒拒绝载客。或者我突发一场急性病,由深夜腹痛辗转至天明。或者你走出家门时,被路旁一截树桩绊倒,正好伤及足部。或者三轮小客车急速行进中,突然爆了胎。或者天降大雨,车速就比平常慢出些许。也或者你要坐的那个座位,偏偏被别人占了,你就挤到了逼仄窄小的车厢另一侧。或者你没在走到村口时停住脚步,没有指给母亲看那片即将在明年变成宅基地的农田,你告诉母亲,明年将在此地建屋,我们就要有新房了。
父亲,以上这些命题,只要成立一个,你乘坐的简易三轮小客车只要快一秒,抑或慢一秒经过那个黑灯瞎火的十字路口,你将仍然留在人间。
死亡一锤定音,从来不容置辩不许说情和讲理。
——节选自《万物带来你的消息》
2017年清明前夕,作家写下“父亲”二字,这是万千光阴重门远隔之后,他再一次在心里深情地呼唤父亲:
有些时候,我对着镜子发愣,看到镜中那个人正一日日接近父亲的年纪,也正一日日接近父亲的样貌,额头的发际线应该是父亲的样子,脸颊凹陷的弧度应该是父亲的样子,下巴瘦削的部分应该是父亲的样子。 我不断在自己身上找寻父亲留下的印记,一找找了二十六年,依然没能拼凑出完整的父亲。 但我相信那是父亲埋在我命里的伏笔,那些他没来得及讲的故事,要在我身上继续讲完。
……
父亲离开的时日整好是他在世上陪伴我的两倍。 想念中的那位父亲与我相处的年岁已远远超过现实里的那位父亲。 别人的父亲随处可见,笑容可掬,声音可闻,臂膀有力,吃饭时坐在餐桌最上方位置……那是儿子向前走去的参照,参照他成为男人,参照他成为丈夫,也参照他成为父亲,参照他的方式和世人相处,最后参照他的样子老去。 但我没有人可以参照,十三岁的夏天之后,我的父亲就成了一个虚拟的父亲,像一些我无数次依恋过的遥远却不可捉摸的事物。
——节选自《父亲》
他说,写下即是重生,我是作家,仰仗文字在世间行走。于父亲最值得骄傲的事,该是用自己的笔,让他重新活一回,这是上天赐予我的能力,也是我能想见的对抗死亡的方式。如果没有关于父亲的故事在世间流传,他年轻的生命已然被人世的风沙抹去了。此刻,父亲借我的文字重生。亲爱的读者,你每一次阅读,都是我父亲在这人间的一记心跳:
父亲常有新发现,某种树根可入药,某种草可吃,某种树皮可驱逐蚊蝇……他对这些事津津乐道。 孩提时,父亲于院中劈柴,从柴爿中捉出肥嘟嘟肉虫数条,如获至宝,一脸兴奋地招呼我过去。 “真是难得,第一美味! ”我摇头: “虫会有毒。 ”父亲说: “这虫吃松树的精髓,松树没毒,松花可以做麻糍你知道吧? ”父亲找来一张瓦片,将虫置其上,放到灶洞里炙烤去了。 过几分钟,七八条肉虫已烤成焦黄模样,父亲端着瓦片,以鼓励的目光示意我捉一条尝尝,并再三鼓动味道好得很,我实在没勇气下手。 他又去鼓动母亲,母亲转身不理会。 父亲只好独自品尝,吃虫子,表情动作皆夸张,仿佛尝到难得一遇的人间美味,非得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遗憾不可。
——节选自《父亲》
作家的父亲是一位传奇的乡村医生,开采过石头,做过伐木工,种过草药,培植过蘑菇,烧过砖瓦,而后潜心医学,只有五年小学文化的他,凭借强大的自学能力,成为医术高超的全科医生,精通内科外科儿科,自学中医针灸,专治疑难杂症。那时,父亲的诊所开在一个小村庄里,并无现代通讯,仅靠口耳相传,几百里外的患者都慕名而来。
父亲是一位乐天派梦想家,一个唯物的有神论者,一个心慈手软的叛逆者,一个胆小如鼠的大英雄。
——节选自《父亲》
在书中,你会读到天下父亲的柔肠与担当,读到一个在梦想征程里永不回头的故事。 这是一本致敬大地的岁月之书。作家写下大山里卑微如草芥的生活,写下大山里沉默如石头的父老乡亲:
茅坑皆坐落于必经之路,三五个,六七个排排相连。他们这样安排,想必也是文明之举,将这又脏又臭的所在作了区域划分。这样便很有意思,你会经常见到两个人或三个人在茅坑那儿相遇。遇到谁纯属偶然,厕所不分男女,遇到的自然也不分男女。便一视同仁,坦然地解开腰带,褪下裤子,坐上茅坑,无论男女皆毫不犹豫。村庄就那么大,相遇的人都熟识,既狭路相逢,便和气地点头招呼。不过现在我已忘却招呼时会不会包含那句话:“吃了吗?”
自然平常,人们坦坦荡荡坐于路旁,露着两片白花花的屁股,当然也有些屁股并非那么白。不管屁股颜色如何,坦荡确乎不变的。这也使我想到无论什么事,不再掖着藏着,就那么敞亮地来,或许人心就踏实入定了。
——节选自《羞耻》
写下刚直朴素的祖父,谨小慎微的外祖父,写下不识字的母亲,写下贫乏年代里的一瓶汽水,少年渴盼中的一双球鞋……
外公觉得生活就是他能一眼望到底的样子,家筑在山沟沟里,种几亩山地,村里分到了几十亩林子,家里七个孩子,一头黄牛,一头猪。每天起来,下地干活,每晚回来,摸着黑,点着油灯早早上了床。
母亲也同样觉得生活是她能一眼望到底的样子,做姑娘时帮家里分担家务,抚养弟妹。学会烧菜做饭,纳鞋底,织毛衣,补衣服……嫁人后为丈夫生儿育女,尽管作为女人,她同样会种地,打柴,烧炭,熟稔各样农活。在她的生活里,有风雨,有汗水,有种子,有果实,唯独很少遇见字,她的生活似乎与字无关,字既不能当柴烧,又不能当饭吃,认不认得字有什么干系呢?
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村里通知村民办理身份证。母亲说,村里很多人都想不去办身份证的,她也那么想。跟她相仿年龄的女人们都觉得这把年纪了,天天窝在山里种地,这辈子走不出大山去,还得往乡里跑一趟去办一张无用的身份证,费事。她之所以又去办了身份证,是听邻居大嫂说了一句话:“身份证还是能派用场的,将来你孩子到城里上大学去了,做了城里人,要去看望他,就用到身份证。”
母亲的名字被写下来,除了结婚证,大概就是那张身份证了。那是在山村里的母亲少数几次和字生发的关系。
——选自《母亲与字》
还有那个被书与文字照亮的少年,那个于薄暮的黄昏深深忧郁的少年,由大山走向大海,由荆棘丛生的小道走向开阔的人生大道,他终究无法预见命运的种种玄妙:
有一年夏天,台风带来暴雨。村里的河水漫出来,道路、田野都被淹没了,我们将家里的床脚垫上三块砖头,可水不出半个时辰,就爬过了三块砖头,一个时辰后,爬过了我们的小腿,爬到膝盖时,大雨才停住。我们趟着水,坐到床上去,床脚早已没入水中了,原本直立的床脚,看起来似乎是歪斜的。坐在床上,就像坐在小驳船上。但我们没有悲伤,我拿着老师那儿借来的普希金诗集,翻到《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一页,把那首诗读给妹妹听:“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当我念着这样的诗句,仿佛真的看见了快乐的日子,它胖嘟嘟的像安徒生笔下那只肥嘟嘟的烤鹅那样笨拙地朝我们奔来。
——节选自《黑暗里的爱与光》
借这本书,作家探寻人的来处。我们成为今天的样子,并非偶然,父辈的遭际,生活的暗流,少年时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回响,最后都构成我们内心的一个部分。作家在序言里说:“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本一次次写到落泪的书。”可它的底色那么暖,有着纯棉的质地。二十六年后,面对一段惨痛遭际,作者只是深情款款娓娓道来。显然,当伤害成为经历,痛楚变作了一枚光荣的勋章。越过低谷的人,在回望里终究获得了坦然与平静。
《山河都记得》是这一年中国文学里难得一遇的坦诚之作。自第一个字开始,作家就告诫自己:“要写下真话,敬重心里最真切的声音。”这也是一本充满感伤与爱的书,一个受过创伤的少年一路行来,领受了多少爱的光照?那些温暖的抚慰,才得以催发生命向上生长。
这些文字,仅只是隙中窥月,绝不能穷尽一个以真情、识见和智慧打造的文学花园。你只有亲自打开它,只有调匀呼吸,只有坐到橘黄的灯下,才能拥抱这饱含泪水的诚挚,触摸这心细如发的精微。你只有一字一句,才能读到这二十六年来绵长如空气般经久不息的想念,才能读到你的惆怅与感伤,读到自然和命运的暗示,读到你的三十功名,八千里路 。
每一个来处,都成了今天的你。
关于作者
徐海蛟,南方书生,八零后作家。从大山而往大海,途经落日风声,途经离别重逢。枯寂过,盛放过,遭过冷眼,拥抱过知己,在文字里安身立命。 著有《故人在纸一方》《寒霜与玫瑰的道路》《别嫌我们长得慢》《此生有别》等十二部书。曾获第四届人民文学新人奖、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优秀作品奖、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储吉旺文学奖等奖项。
作家徐海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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