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沙特石油设施遭袭：小成本大威胁，非对称作战防不胜防

9月18日，沙特阿拉伯国防部发言人马利基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设施遭到了7枚巡航导弹和18架无人机袭击。

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展示了4枚袭击石油生产设施的巡航导弹残骸。这次袭击影响巨大，沙特在其石油设施9月14日遭到袭击后表示，该国产能缩减二分之一以上，每昼夜减产570万桶，而此前日产量约为980万桶。

在分析人士看来，此次袭击表明热点地区武装冲突中装备弱势的一方使用低成本无人机和巡航导弹袭击关键基础设施，进而能给装备优势一方带来很大的困扰甚至损失。这种袭击已经成为非国家武装组织非对称作战的新招式，而且这种新招式防不胜防。

袭击所用巡航导弹曝光

据胡塞武装控制的马西拉电视台此前报道，胡塞武装宣称出动了10架无人机攻击沙特东部省的两处石油生产设施，并誓言称将对沙特发动“范围更广且更为痛苦”的袭击。

但沙特军方和美国情报部门认为，除了无人机，此次袭击还使用了更加高端的巡航导弹。

路透社报道称，一位匿名的美方官员指出，至少有17架空中攻击系统参与了14日的攻击，不过并非所有空中攻击系统都成功命中了目标。沙特方面已在遭受袭击的石油设施的北边寻获了部分未能命中目标的空中攻击系统，其中有疑似巡航导弹的零部件。“美国正在和沙特就此事展开合作。”该匿名美方官员说。

沙特社交媒体上流传的照片显示，疑似导弹的残骸裂成几部分，散落在沙漠中，其中有一节类似导弹弹体的管状物体已经烧得焦黑，而另一个形似导弹发动机的物体则落在其不远处，该物体上有四片尾翼，且内部有黑色电线。美国CBS新闻网17日消息，一位美国高级官员表示，当下一支美国团队已经抵达遭袭的布盖格炼油厂，以检验分析在袭击中使用的无人机和导弹。

法比安·辛茨在Arms Control Wonk军控网站上发表文章分析称，比较此次沙特沙漠中寻获的疑似导弹残骸与胡塞武装对外展示的“圣城-1”巡航导弹后可发现，两者的发动机设计、弹翼布局、后单体外形发动机盖和排气口的形状极为相似。沙特沙漠中的残骸应属于“圣城-1”（Quds-1）巡航导弹。

辛茨表示，沙特方面的调查显示，2019年6月攻击阿卜哈机场的“圣城-1”巡航导弹使用了一款名为TJ100的捷克产商用涡轮喷气发动机，该款发动机已被用于西班牙与巴西制造的无人机。经过对比尺寸与外形，胡塞武装在武器展上展示的“圣城-1”巡航导弹的发动机也是TJ100发动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塞武装生产的导弹射程越来越远。据联合国去年1月发布的一份报告，2018年年中，胡塞武装的一款新型导弹射程已达1200千米至1500千米，已经可攻击沙特首都利雅得、阿联酋阿布扎比与迪拜等城市。

参与此次袭击的无人机也展现了胡塞武装在该武器方面的技术进步。根据无人机残骸，胡塞武装使用了“萨玛德-3”（Samad-3）无人机。 “胡塞武装现在正越来越依靠进口高价值零件，将其整合到本地生产的武器系统，如远程无人机中。”联合国发布的报告写道。

美国詹姆斯·马丁防扩散研究中心研究员法比安·辛茨（Fabian Hinz）指出，此前胡塞武装用来攻击沙特南部石油生产设施与机场的无人机与导弹破坏力较为有限，其威力无法与此次袭击沙特石油生产设施所用的武器相比。

“在GPS导航系统的民用化与微型集成电路迅速普及的技术背景下，当下民用的无人机稍加改造便可变成具有攻击能力的武器，至于巡航导弹，其也可通过组合一台民用级的涡轮喷气发动机、一套制导系统、一枚弹头与一个小型战斗部构建完成。”航空专家王亚男向澎湃新闻记者（www.thepaper.cn）表示，“这都是作为非国家实体的武装组织完全有能力做到的，无人机与巡航导弹等以前看似高端的技术，当下已不再神秘。”

“随着越来越多的新技术被用到军事领域，传统战争与武装冲突的形态将愈来愈明显地发生变化。”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李伟建告诉澎湃新闻，“在此次沙特石油生产设施遭袭之前，胡塞武装已多次使用无人机攻击沙特境内目标，现在与将来，更多的国家与非国家武装组织会尝到新技术用于作战的甜头。”

极端组织或恐怖主义新招式：不对称攻击

此次袭击给沙特石油产能两大心脏地带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美国《华盛顿邮报》评价指出，此次袭击的破坏性甚至超过第一次海湾战争中，当时伊拉克军队向沙特发射了不少的“飞毛腿”导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弱小对手利用民用无人机等新技术展开有效反制的情况中，大国单单依靠军事实力恐难以对其形成绝对震慑。”李伟建分析认为，“鉴于中东地区本身安全局势就比较复杂，而目前利用无人机进行作战的战例又多见于中东，在未来，随着无人机技术的进一步扩散，中东安全局势或将更为错综复杂。”

此前，今年5月14日，胡塞武装用无人机袭击了沙特一条主要石油管道。事件发生后，沙特阿拉伯能源、工业和矿产资源部大臣哈立德·法利赫表示，沙特一条主要石油管道的两座泵站当天遭无人机袭击。“对沙特重要石油设施的袭击行为不仅影响沙特阿拉伯，还影响了世界能源供应和全球经济的安全。” 法利赫说。

除了攻击石油设施，胡塞武装还使用导弹和无人机袭击沙特机场。就在今年6月，胡塞武装一周内四次对阿布哈国际机场发动攻击。不仅影响了被袭击机场正常运行，有些袭击还造成人员伤亡和设施损坏。6月12日，胡塞武装对阿卜哈机场抵达大厅的导弹袭击造成1人死亡26人受伤，其中包括妇女和儿童。

沙特主导的联军与胡塞武装已冲突多年，联军的空袭也造成大量平民伤亡。根据独立观察机构“也门数据”平台（Yemen Data Project）统计，沙特等十国联军已经在也门进行了超过18000次空袭，造成上万名平民死亡。沙特联军也多次承认“误击了学校、校车、医院等目标”。

“即使低成本中远程巡航导弹，其获得和使用的门槛还是比较高的，但低成本无人机却从市面上很容易获得，因此，无人机的威胁最大，并且在沙特、叙利亚和委内瑞拉等热点地区广泛出现。”军事专家韩东表示。

去年1月，驻叙利亚境内的俄罗斯军事基地遭到无人机的“蜂群”攻击。根据公开的照片，参与袭击的无人机是固定翼无人机，无人机携带了由炮弹改装而来的炸弹，技术水平都停留于航模水平，炸弹的尾翼也可以看出是使用塑料材料制造而成，总体性能与军用级别的无人作战飞机差距很大。

去年8月还发生了无人机企图刺杀委内瑞拉总统的事件。当时，两架无人机载着C4炸药，掠过列队的士兵，对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发动攻击。其使用的无人机是市面上随便可以购买的多旋翼无人机。

“低成本改装或制造的无人机与巡航导弹可在地区战争乃至局部军事冲突中对军用设施以及重要民用设施构成巨大的威胁，一旦其发动攻击，便会造成巨大的损失。”王亚男说，“这次沙特石油生产设施遭袭便是绝佳的案例，一架成本不高的无人机可以瞬间摧毁产能占到全球石油供应百分之几的重要石油生产设施。”

最主要的是这些低成本无人机生产成本低廉，技术简单且易于获得，攻击时又难以被探测和击落，并且能够造成损坏和破坏，有分析人士指出，如果此次袭击沙特石油设施是来自10架无人机，其成本不会超过15000美元。

“一枚‘爱国者’导弹价格超过100万美元，最新型号的‘爱国者’导弹则超过2000万美元，即使以低成本著称的以色列‘铁穹’导弹也要5万美元。”韩东告诉澎湃新闻，“使用这些价格高昂的导弹拦截低成本无人机，成本大不相称，并且不一定全部能够拦截成功。”

“尤其是‘蜂群’攻击，防空系统也可能顾此失彼，一旦有漏网之鱼就会造成损失。这种不对称攻击可以说是防不胜防。”韩东认为。

“随着这些远程无人机与巡航导弹技术的扩散，不仅作战距离确实提升了，而且攻击者还更有理由否认自己发动了袭击。”南丹麦大学战争研究学助理教授詹姆斯·罗杰斯认为。

国际社会需要广泛关注民用无人机等新技术军用化后，被小国与非国家实体运用所产生的威胁。李伟建则认为，“由于处于劣势的参战一方获得改装后的无人机能对其他交战方产生巨大的威胁，因而国际社会应该将民用无人机等新技术装备纳入传统军控体系，与传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道进行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