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京到上海，猪子寿之如何延续teamLab神话？

王昱

“大家好，我是teamLab的猪子寿之。很多人告诉我，我的名字的中文含义是‘猪的孩子，并且还很长寿’。”

2019年9月11日，teamLab在上海举行新闻发布会。创始人猪子寿之站在“teamLab无界美术馆”内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在人们聚集的岩石上，注入水粒子的世界（Universe of Water Particles on a Rock where People Gather）》上宣布，大型美术馆“EPSON teamLab无界美术馆： teamLab Borderless Shanghai（以下简称teamLab无界上海）”将于11月5日在上海黄浦滨江开馆。

流动的灯光下，众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记住了上面这段幽默的开场白。这是该团队打造的首座海外“teamLab无界”美术馆。届时，游客将在6600平方米的复杂并立体的空间内，欣赏到约50件艺术作品。

“teamLab无界上海”也会看到teamLab中许多经典的作品 王昱 图

 teamLab成功靠的是幸运？

不仅在日本爆红，2015年米兰世博会上，观众为了看teamLab创下了排队8小时的记录；连续两年被全球知名线上杂志《designboom》评为“全球十大必看展览”；今年3月23日，“teamLab：油罐中的水粒子世界”展登陆上海油罐艺术中心，许多人在刷爆朋友圈的同时，也在为人满为患叫苦不迭……

日本TBS电视台曾在2012年7月15日播放的人物纪录片节目《情热大陆》中，介绍了正值事业上升期的猪子寿之。节目组在标题里连用了两个问号：“天才？怪人？”。

7年过去后，从teamLab如今所取得的傲人的成绩来看，猪子寿之在缔造美术馆“神话”上似乎的确具有天才般的能力。

然而，当进入主办方安排的10分钟对谈环节，眼前的猪子寿之冷不丁地让我想起了他在面对日本纪录片《情热大陆》拍摄时所说的那句话“我对讲话和语言没有啥兴趣”。

坐在此次为“teamLab无界上海”特别准备的大型空间作品——“呼应灯森林”里，猪子寿之卸下了在开幕演讲里的拘谨，脸上流露出一些倦意，即便有镜头在拍摄，仍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在回答每个问题时，他会停顿很久，答案也往往十分简短，遇到不能够理解的问题，会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这个问题就不回答了”。

当我问及teamLab是如何做到今天如此大的游客吸引力时，猪子寿之笑了起来，说，“lucky吧”。

2000年， 23岁的猪子寿之与东京大学工学部计数工程系的同学一起创立了teamLab。创业的初衷很简单：不想受大公司的约束，想跟朋友一起做有意思的事。听说初创时期，为了更好地投入工作，他连“家”也不要了，住在公司2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如今看来，即便teamLab已经走上盈利的正轨，这种工作节奏似乎也已经成为他的常态。

到今天，公司已经运营了19年。其实最初制作的艺术作品并不赚钱，那主要的生存手段是为客户设计网络，应用程序和系统等。猪子寿之在接受日本ARTOGUE采访时说：“直到2011年，才开始有海外的收藏家和艺术博物馆购买teamLab的作品，并提供了参展预算，teamLab的艺术作品制作才具有了经济上的可行性”。

“teamLab无界上海”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巨大“呼应灯森林”王昱 图

2011年，被人关注的不仅是teamLab的作品，还有刚刚诞生不久的社交软件instagram。在teamLab随后爆红的日子里，instagram似乎也起到了巨大的宣传作用。

无数的大牌明星和艺术家都加入了ins打卡的队伍里，如村上隆、北野武、椎名林檎、水原希子、英国著名模特“黑珍珠”娜奥米·坎贝尔、美国模特贝拉·哈蒂德、加拿大歌手The Weeknd、澳大利亚摇滚乐队5 Seconds of Summer等等。在中国内地，刘雯、王珞丹、容祖儿、刘嘉玲、易烊千玺等明星也在teamLab的作品里出现过。

在采访中，猪子寿之也直言不讳“明星效应”的作用，“在各个国家出展后，teamLab逐渐被一些当地有影响力的名人所知晓，比如一些影星、歌手、艺人等。通过这些有影响力的人的传播，teamLab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推广。”

吸引海外游客的新地标

2016年，我在东京第一次知道teamLab，是在一个叫做“Time Out”的app上，这是一款面向外国游客的旅游资讯软件，常常推送当地有趣的新鲜事。那年的夏天，teamLab在六本木著名的森美术馆举办了一个场名叫“宇宙与艺术展”的作品秀，规模不大，门票大约1600日元（约96元人民币）。

仅仅不到2年的时间，teamLab在东京就已经拥有了两个专属的美术馆——“teamLab无界”和“teamLab星球”。 门票价格更是翻了一倍，预约制售票，其火爆程度常常一票难求。

2018年6月21日，日本地产公司森大厦（Mori Building）与teamLab团队联合推出一“teamLab 无界”美术馆。场馆占地1万平方米，展出50件互动艺术作品。 IC 资料图 

开业仅一年，两家美术馆的累计到访问人数已经超过了350万人次，其中，teamLab无界的到访人数更是达到了230万人次，超越了荷兰阿姆斯特丹梵高美术馆，成为年度到访者最多的世界最大规模的单体艺术家美术馆。而230万的大军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来自海外的游客。

其实从台场的选址来看，不难发现“teamLab无界”美术馆建馆的初衷就是希望吸引多元化的消费者。

台场是日本东京湾内一座巨大的人工岛屿。从上世纪80年代起，作为东京临海副都心的核心地带被开发，陆续迁入许多大型企业的总部，修筑了许多大型商场与娱乐设施。标志性的彩虹大桥、自由女神像、台场海滨公园、摩天轮、维纳斯堡都是近几年东京都内最受国内外游客欢迎的重要景点。著名的杜莎夫人蜡像馆、丰田汽车的大型形象展览馆MEGA WEB也坐落在这里。

在如今的热度之下，“teamLab无界” 美术馆无疑已经成为了东京城市宣传的一个新地标，同时为即将到来的2020东京奥运会增强了“磁力”。而此次，“teamLab无界上海”选址在黄浦滨江，无疑也是考虑到了艺术与旅游结合的商业价值。

是艺术？还是技术？

出于“跟风”的心态，2018年的年末我也拜访了teamLab在东京台场的无界美术馆。

teamLab团队倡导的是“没有地图的美术馆”，因此占地一万平方米的仓库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如果不留心一些箭头的提示，很容易迷失于其中。作品与作品之间没有界线，时而混合，时而互相影响，你会看到一群鸟儿从其他房间飞来，又忽然变成花朵散去。你会看到浮世绘里的人物排列着队吹吹打打地走来，不一会儿又消失在转角里。

在作品《花与人的森林》里，空间里盛开的花朵会每隔5分钟不停地换季，形成完全不同的风景。《水晶世界》里，上万根眼花缭乱的光束灯会根据飞进来的蝴蝶变换着颜色。人们随时随刻被光和影吞没，融入到作品里，这就是猪子寿之想要的“无界”的效果。

在上海即将开馆的无界美术馆里，猪子寿之说，teamLab也将使用480台定制主机，470台高性能投影仪，在总面积6600平方米的复杂并立体的空间里，打造一个令人彷徨、用身体去感知、发现和探索的世界。

《花与人的森林》 teamLab 图《漫步于水晶世界》teamLab图

沉浸式的体验，美轮美奂的视觉奇观几乎给每一个第一次来参观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为什么teamLab口碑如此火爆的原因，但同时艺术圈里也存在不少的质疑的声音，互动灯光秀式的表演是艺术吗？”，“只是一堆拍照背景板而已吧”，也有人指出利用镜子的反射制造视觉和空间的错觉早在草间弥生的作品《无限镜屋》就被频繁地使用过了。

在2012年的《情热大陆》里，记者也问过猪子寿之同样的问题，“是艺术吗？”，猪子寿之在胸前交叉着双手，回答道：“会作为艺术作品展出。”

在猪子寿之的信念里，teamLab的作品会成为指引未来的事物而被归类到艺术领域里，因此他更在乎的是人们能否通过艺术这个媒介感受到他想要传递的信息。“倒不如说艺术作为一个容器，装下（我们）的理念吧”。

《走，走，走：探索，偏离，重聚》 teamLab 图

当然，大多数的游客也并不会因为 “是不是艺术”而纠结买不买账。“如何解决人满为患的问题”，“如何解决场馆通风和过热的问题？”，“巨大黑暗的封闭式场馆，是否会存在安全隐患？”，“如何解决审美疲劳，吸引回头客？”等等，这些直接涉及游客体验的问题一定是teamLab在未来的发展中不断要回答并解决的问题。

无界的美好意义

在欣赏过的teamLab的作品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许多互动的环节，如“运动的森林”。游客在蹦床上弹跳的过程中，可以看到星球从恒星变成黑洞的过程，还有“绘画水族馆”中，笔下的海洋生物通过数字技术可以立刻“活起来”。

打造未来的游乐场是teamLab初创时期就有的理念，似乎通过充满童趣的互动，更能让人体会到“无界”的美好意义。

2019年6月19日，teamLab在印尼雅加达举办了 “生命之森与未来游乐园”大型展览，用数字艺术打造梦幻之境。 IC 资料图

猪子寿之最喜欢的漫画《海贼王》里，男主角路飞最经典的口头禅就是：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猪子寿之同样怀揣一个远大的理想，他想要改变世界，改变人的价值观，而他发现最好的媒介便是“艺术”。

“人与作品的边界，自己与他人的边界，我们与世界的边界，通过体验teamLab无界，我希望可以带给大家一个契机，重新审视这些被认为理所当然存在的边界。没有边界的体验，可能会很美，互相联系并互相连接的世界也是非常美丽的，我希望能够带给大家更多思考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