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愿望》的番位风波：番位值得争吗？

电影《小小的愿望》的整个上映过程，可谓一波三折。在经历了补拍、改名、撤档之后，终于定档中秋档。但重新出发，却也并不顺利，9月8日首映礼之后，番位纠纷让电影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

红毯上的“三兄弟”，左起：王大陆、彭昱畅、魏大勋。

9月8日晚， 彭昱畅工作室突发声明称，片方在签订合同后，模糊演员排序，损害了彭昱畅作为领衔主演的署名权，且经反复沟通至今仍然拒绝更正，因此，将与片方解除合同，进行维权，但彭昱畅会自愿自费参与路演与宣传。

彭昱畅方首映日发布解约声明

在之前一系列的宣传预热中，彭昱畅都是作为一番出现的，名字排在王大陆与魏大勋之前。观众也普遍认为，彭昱畅是一番。但首映时观众发现，片头领衔主演的排序，王大陆排在第一位。

片头王大陆排序第一 图片来自网络

彭昱畅的解约声明，一下子登上了微博热搜，同时网上也出现了不少针对王大陆的负面评价，认为他“压番”。9月9日上午，王大陆工作室发布声明表示，王大陆在合约中签署的是“第一男主角：王大陆”，并依约进行片头/片尾的对应位置署名，“压番其他艺人”、“资本实力”等言论为子虚乌有。

而同一时间，片方也发布了道歉声明，称：“彭昱畅、王大陆同为《小小的愿望》领衔主演，与二者签署的艺人合约列名均为‘男一’，但由于片头字幕排版在番位问题上给各方带来困扰，是公司的重大过错，为此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片方发布的致歉声明

不过，这个道歉声明并未说服彭昱畅方。几分钟后，彭昱畅工作室官微再次发布了《关于<小小的愿望>片方违约一事的致片方通知函》，表示双方的合同已宣告解除。

9月10日下午，彭昱畅于个人微博发布了一个声明——这是当事演员个人的首次发声，表示在拍摄期间，主演三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期待能将这份兄弟情分一直持续下去，“不存在所谓的番位竞争”，希望各界赶紧从风波中走出。

声明中，彭昱畅将风波化为他与片方之间的合同纠纷，是合理争取署名权而非刻意争番位，并不希望由此波及电影或其他演员。

公众可以理解彭昱畅方要求片方遵守契约的诉求。但这起因为署名权引发的解约风波（在娱乐圈应该是首例），还是让不少人感到纳闷：对于演员来说，番位（演员署名顺序）重要吗？因此，本文的评析，并非针对《小小的心愿》论是非，而是想借此讨论，娱乐圈普遍存在的番位之争现象。

作为舶来品的番位

彭昱畅方谈到的“演员的署名顺序”，其实就是番位。

番位，指的是演员出现在宣传物料和影视剧中的排位次序，“一番”也就是排在第一位的演员。用一个更好理解的说法，“一番”就是“C位”，有且只有一个的核心。而按照合同，彭昱畅应该是《小小的心愿》的一番。

在国内娱乐圈，番位之说并非一开始就有的。早些年，虽然时不时也有演员因为排序发生纠纷（比如《画皮2》赵薇、周迅），但那会儿较劲的，主要是谁才是男一号或者谁才是女一号，男一号跟女一号很少因为名字排序闹矛盾。

具有分水岭意义的事件，是2016年暑期档上映的电影《盗墓笔记》，井柏然饰演的张起灵、鹿晗饰演的吴邪，都是男主角。粉丝们便针对谁的排名在前在后撕了起来，井柏然经纪人还发布一条微博控诉鹿晗方，但之后秒删。“撕番位”也从此白热化，演员们也有意识地将番位写入出演合同。

番位的说法，起初是出现在日本影视圈。跟国内影视剧拍摄流程不太一样，日本不少影视剧拍摄，是先确定了一番之后，再确定其他演员。一部剧只有一个一番，一番类似于一部剧的“主心骨”，因此，一番的地位非常光鲜，也最为关键。担任了一番，就默认了，TA也得主要对一部影视剧的票房、收视、话题量、影响力等负责。成绩理想了，那么演员在演艺圈的位置就愈发稳固，一旦成绩扑街，那么也可能严重拖累了演员的事业发展，比如以后被降番。

一番只有一个，也就意味着主角只有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日本影视剧明明男一号或者女一号戏份很多，但在一些颁奖典礼中，TA却只能领最佳配角奖。以观众比较熟悉的几部日剧为例：《对不起青春》，锦户亮是一番，女一号满岛光领的是配角奖；《朝5晚9：帅气和尚爱上我》，石原里美是一番，山下智久是特别主演，山下智久凭借角色获得的也是配角奖；《四重奏》，松隆子是一番，高桥一生领的也是配角奖。

《四重奏》，松隆子获得最佳女主角奖，高桥一生获得最佳男助演奖

当然，一番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享受多少权利，就得承担多少责任。作品失利了，责任也主要是算在一番头上。所以去年石原里美出演了大编剧野岛伸司的《高岭之花》，奈何收视率并不理想，庆功会上石原里美哽咽道歉，“全部都是自己的责任，给各位添麻烦了”。

石原里美出席《高岭之花》庆功宴

很显然，番位进入了国内影视圈也变了味。一番只剩下“享受权利和荣耀”，该承担的责任倒几乎不见提及。比如一部影视剧失利了，粉丝们撕的是导演、是编剧、是经纪团队选的剧本不行，却不见对一番的偶像演技进行检讨。

撕番简况

番位引入饭圈之后，撕番位的事件也多了起来。以往影视剧男一号、女一号排序并没有太多讲究，但现在，男一号、女一号谁的排序是第一位，谁才是“一番”，粉丝们非常看重，撕番风波从未停歇过。

类似例子简直是信手拈来：杨洋、郑爽的《微微一笑很倾城》，刘诗诗、陈伟霆的《醉玲珑》，张天爱、张若昀的《爱情进化论》，杨幂、霍建华的《筑梦情缘》，周冬雨、罗晋的《幕后之王》，以及时下正在播出的马天宇、杨紫的《我的莫格利男友》等，双方演员的粉丝都因番位问题“撕”过。

而如果是同性演员，就是所谓的“双男主”“双女主”，战况可能就更惨烈。像赵丽颖、杨紫的《青云志》，陈伟霆、张艺兴的《老九门》，马天宇、钟汉良的《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悲伤》，白敬亭、许魏洲的《乒乓》，鹿晗、吴磊的《穿越火线》……

不过，最近最经典的案例，当属著名时尚杂志《时尚COSMO》2019年第8期，26周年刊的一个特别策划，主题是“女孩撑女孩”，封面是赵薇和李冰冰。但其微博上的一条文案，却前后编辑了四回。文案上写道，“谁说女人之间只会上演宫斗戏码？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叫互撑到底……正因@赵薇 懂得彼此，她便能看到困境中的女孩；@李冰冰 相信，我们可以做的更好！女人之间的‘撑腰’，与社会地位无关，与财富无关，只因一句‘你在就好’的安心。”

这四次编辑，变化的只是赵薇与李冰冰名字的位置。最早是赵薇前、李冰冰后；李冰冰的粉丝“撕”，文案变成李冰冰前、赵薇后；赵薇粉丝不满，于是文案又改回赵薇前、李冰冰后……令人感到尴尬的是：文案上讲的是，女孩不只有宫斗戏码，但一个排名问题，恰恰撕出了宫斗戏。

一条微博四次编辑记录

在多数时候，番位之争，是粉丝行为。粉丝对偶像爱之深，一切行为的出发点是维护偶像的权益，不容许偶像被忽视被伤害。出发点可以理解。

《追我吧》官宣明星阵容时，特别注明“按姓氏首字母排序”。操作非常谨慎。

但在少数情况，是片方炒作。如果演员签订合同时并未清晰说明谁是一番，便给了片方操作的空间。在海报、微博排序上稍微做一下手脚，粉丝很容易就上钩。不必讳言，时下的饭圈文化的确存在着“易燃易爆炸”等弊病，一些年幼的粉丝很容易被误导，片方就是借助这一点，引导粉丝“肉搏”，自己坐收流量红利。

番位值得争吗？

有意思的是，上文列举的诸多撕番位的案例，未播出的影视剧不知道，但已播出的，几乎是每“撕”必“凉”。粉丝们这边为番位争得你死我活，结果影视剧一播出，扑街了。争来的“一番”不仅算不上实绩，反倒成了黑点之一。

这是否意味着，番位不重要？

也不尽然。无论如何，一番是演员地位的体现，是演员履历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粉丝们以偶像为荣的资本之一。在这样一个流量经济时代，一番也是一种议价筹码，在演员谈剧本、谈代言、谈活动时，“有没有一番代表作”可能会直接影响着下一部作品的番位，代言的价格，或者出席活动的站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是演艺圈。在这样一个名利场，人与人之间不可避免也会排资论辈、暗暗较劲，同咖位的谁也不愿意输谁一截，低咖位的自然想着力争上游。

GQ盛典背后的“压轴之争”

与此同时，是不是一番也直接与演员的曝光度有关，与演员能够让观众记住多少有所关联。举一例子，比如胡歌今年有两部重磅电影作品，《南方车站的聚会》《攀登者》，前者胡歌是一番，后者胡歌的番位排在第五。这与角色的戏份、重要性有关，无可厚非，但观众明显可以看出差别：这两部电影在宣传中，胡歌得到的曝光程度完全不一样。前者他是核心，后者吴京才是核心（曝光量也远高于章子怡）。

《小小的愿望》此前的宣传中，彭昱畅的曝光度要高于王大陆，观众也默认了彭昱畅是一番。但电影上映前夕，王大陆的番位“突然”提前（当然王大陆也很冤，毕竟他也签了合同），电影片头同样王大陆的番位靠前，如果彭昱畅不争，那么随着影片上映后发酵，他的重要性是有被削弱的可能。

《小小的愿望》豆瓣主页，彭昱畅排在第一位。之前宣传，也主打彭昱畅

而饭圈也有一个说法，“三番外不算实绩”。假若偶像的权益受损，粉丝毫无作为，那么这反倒可能让人觉得偶像“糊咖”“不红”“好欺负”。粉丝们重视番位，既是为偶像争实绩，也是以此证明偶像“实红”，并进一步巩固偶像的一番地位。

因此，这回《小小的愿望》的番位风波，彭昱畅维权，合法合理，最后也得到舆论的普遍支持。片方得承担主要责任。

但针对饭圈此起彼伏、永不停休的番位之争，我们还是想多提一句：番位是很重要，但很多时候，番位一点也不重要。君也不是不见，多少流量明星担纲一番的作品，最后惨淡扑街，虽然演员不必像日本演员那样公开道歉、承担责任，但在观众的印象中，演员的形象已经大大减分，演技的公信力大打折扣。这反过来也会影响制作方的用人决策，之后演员想再担纲大制作的一番，机会就更少了。

与之相对的是，多少演员在一些影视剧中担纲配角，番位非常靠后，但最终还是凭借精彩的人设与杰出的演技成功出圈，很快就成为下一部的“一番”，在大制作中挑大梁了。

番位，该争可争，但演技，更是一点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