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钢索」的陌陌和它的「危险生意」

一鸣网专稿（文|任倩）：关于陌陌标签，不外乎「打擦边球走红」、「寂寞男女挚爱」这些稍显隐晦的词句。

这家公司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从陌生人社交起家，到开拓直播业务，再到收购另一陌生人社交产品探探，直至推出AI换脸软件ZAO，陌陌的每一步都似在钢索上前行，挑战着监管政策的敏锐神经。

争议中野蛮生长

陌陌是在争议中成长起来的典型。

诞生之初，就被定性为「约炮神器」。所谓陌生人社交，又被称为「荷尔蒙社交」，故事的开始往往依靠几张图片，继而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打着聊天的名义聊骚。有数据显示，若以美女照片作头像，每晚上线两个小时左右，就能有近两三百人打招呼，而这两三百人中，有1/4开头第一句话就是「500」、「多少钱」或其他类似砍价的「问好」。

不仅业务性质如此，陌陌初期产品也会用「夜晚」、「约一下」、「美女」等作为卖点，广告宣传上出现着「约他来当造物主」、「约点别的」这些暧昧话语。打擦边球的运营策略在短期内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最直观的就是用户数的急剧增长，上线一年陌陌注册用户就突破1000万，日活跃用户达220多万，每天发送的信息量超过4000万条，同时还获得了阿里巴巴4000万美元的战略投资，估值达2亿美元。

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陌陌靠着「约炮神器」聚集了第一批粉丝，在国内社交产品体系基本被腾讯垄断的环境下得以生存。而随着用户数量的逐渐庞大，不文明言语骚扰、赤裸裸的性暗示、男用户过多等问题显露，用户活跃度因此受到极大影响。亲手为自己扣上的帽子，成了陌陌极力想要甩掉的标签。

陌陌的洗白之路大概是从2014年开始，凭借一系列自身变革妄图抹去他日阴霾，向着上市目标进发，然而前期却屡遭坎坷——先是被抢注涉及婚介、交友的第45类的「陌陌」商标，卷入商标侵权纠纷，后又因「少年不可欺」事件深陷抄袭风波，遭遇网友口诛笔伐，接着唐岩在上市静默期突遭前东家网易发文指控，「网易陌陌撕逼」一时成热点话题...好在一路蹒跚，陌陌在2014年12月12日，成功登陆纳斯达克。

而后摆在唐岩面前的严峻问题是，如何有效管理调整用户结构？于是，陌陌开始了从「陌生人社交」到「兴趣社交」的转变，用户关系由陌生人转向熟人，努力打造基于兴趣的LBS移动社交，并推出广告平台「到店通」，还设立了会员标准、信用等级、注册门槛等等。陌陌想要「去神器化」的心思，和唐岩想要丢掉「痞子」标签一样急切，作为陌陌CEO的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重申自己是「互联网业界内三观最重」的企业家。

如此强调，着实无奈，一如陌陌根深蒂固的企业形象。

没有故事可讲

一面是舆论与监管双重压力，一面是陌生人社交新鲜感渐失，所幸陌陌在这样的左右夹击之下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直播。

适逢2016年直播元年，早已布局直播的陌陌全面转型，此前庞大的陌生人社交给陌陌带来的巨额流量，借助直播更是转化成可观的收益，这次战略不仅解决了商业化模式，也打开了用户增长的天花板。据悉，在推出直播业务前，陌陌的月活跃用户增长率一度连续两季度大跌，甚至还出现环比负增长，但搭上直播的顺风车后，陌陌用户数据触底反弹，月活跃用户向着过亿级别前进。

陌陌绝对算的上是这波直播大潮中的最大获利者。千播大战的时代，直播平台数不胜数，在当时虎牙、斗鱼、映客、花椒、一直播等专业直播平台的多方夹击之下，陌陌直播仍然杀出了一条血路，从人数与营收上都呈现较高增长速度。唐岩将此归结为流量获取占据优势，陌生人社交用户和直播用户的重叠比例很高，初始陌陌平台DAU转化为直播用户的比率极高；二来社区生态优势，陌陌平台用户相对付费意愿更强。

当年全年财报显示，2016年陌陌净营收5.5亿美元，同比增长313%，其中直播业务占比80%；净利润为1.45亿美元，而2015年净利润仅为1370万美元。

尽管直播给陌陌创造了真金白银的价值，但唐岩仍拒绝被当成「直播平台」，而他那个执着的「陌生人社交」梦交由探探去实现了。

2018年2月23日，陌陌发布公告宣布拟以约530万新发陌陌A类股票和6.009亿美元现金收购探探100%的股权。而根据陌陌2017年前三季度财报显示，截止到2017年9月30日，陌陌持有的现金、现金等价物和定期存款总额为9.497亿美元。也就是说，这次收购花掉了公司存量现金的大半，为了重扎陌生人社交根基，陌陌颇有些孤注一掷。

一腔孤勇果真是因为唐岩的执念吗？诚然，直播为陌陌的营收带来爆发式的增长，其占总营收的比重也在逐渐增加，但随着2017年直播风口的衰落，陌陌过度依赖直播的问题也显露出来，付费用户增长停滞。据2017第三季度财报显示，陌陌直播部分的营收达3.02亿美元，而其当季总营收在3.54亿美元；另外，陌陌视频直播服务的季度支付用户当季数量约410万，与前两个季度比并无变化。

陌陌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要寻找新的有价值的增长点，于是开始了一系列回归社交的功能革新以及对探探的收购。虽说二者同以「陌生人社交」起家，但发展路径截然不同——陌陌依靠直播逆风翻盘，生生从一个社交软件变成以直播为主要营收的平台；而探探在自身流量的基础上，选择的变现渠道却是付费会员和VIP会员。

庞大的用户量，加上有据可依的变现路径，这样的探探对陌陌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但是扛起「变现」大旗的探探非但没能如愿创收，还折在了监管上。今年4月，探探因违规陆续被从安卓和IOS应用市商店下架整改，会员充值服务暂停使用；5月，接有关监管部门指示，陌陌将对平台进行全面的自查自纠，同时全体用户将被禁言一个月。几次三番，对于平台用户和正常经营造成了极大影响。

根据陌陌2019年第二季度财报，陌陌本季度营收41.526亿元，同比增长32%。其中，直播服务营收30.999亿元，同比增长18%；增值业务营收为9.484亿元，占总营收比例达22.8%；移动营销收入为7620万元，游戏业务收入为2320万元。用户方面，陌陌App月度活跃用户为1.135亿，上一年同期月度活跃用户为1.080亿；直播服务与增值服务付费用户去重后总数达1180万（包括探探付费用户320万），上一年同期为1160万（包括探探2018年6月的付费用户310万）。

从数据可以看出，直播服务、增值服务、移动营销以及游戏业务四大板块是陌陌营收的主要来源，直播仍然是主营业务，但各项数据已增长乏力，逐渐逼近天花板，陌陌必须要找寻新的出路了。

急于开辟的新战场

ZAO是出路吗？是，也不是。

直播风口已逝，陌生人社交也显得不堪一击，ZAO就是陌陌急于开辟的「社交第二战场」。不同的是，ZAO是熟人社交，通过熟人之间进行传播，从而达到营销宣传的目的，好友版面中目前只能通过微信或QQ来添加好友，添加之后可以使用对方的脸进行合拍。

也正是因为熟人效应，这款AI换脸软件一夜之间在社交平台刷屏，「Zao AI 换脸」的话题火速登上热搜榜单，iOS商店内的App下载榜单上升至第七位，当日甚至超越爱奇艺、腾讯视频两大国民级应用，攀升至娱乐APP榜单第二位。与此同时，其服务器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8月30日，陌陌推出ZAO几个小时后，花700万租的服务器就消耗了1/3，很多视频也无法打开使用，处于「当前服务器制作量过大，请稍后再试」的状态。

ZAO的火爆是陌陌始料未及的，同时纷至沓来的还有关于霸王条款、信息安全、用户隐私、伦理道德等多方质疑。

暗藏玄机的用户协议中写着，用户上传发布内容后，意味着同意授予ZAO及其关联公司以及ZAO用户在「全球范围内完全免费、不可撤销、永久、可转授权和可再许可的权利」。换而言之，就是用户一旦使用了这款APP，意味着把肖像权完全让渡给了该公司，一下引发了用户质疑和恐慌。

面部信息是非常重要的生物特征，特别是当今时代，与身份证明、金融账户等等私人信息密切相关，用户照片会不会被恶意篡改？会不会存在支付风险？会不会用作情色视频？…这个现象级爆款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面对众多争议，工信部昨日约谈了孵化ZAO 产品的陌陌，要求其严格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以及相关主管部门要求，进行自查整改，规范协议条款，强化网络数据和用户个人信息安全保护。同时，要求进一步加强新技术新业务安全评估，采取有效措施，防范自有业务平台被利用实施电信网络诈骗等风险隐患。

此前，ZAO运营团队也曾针对用户担忧进行回应，称「ZAO」不会存储个人面部生物识别特征信息，APP所呈现的「换脸」效果，是根据用户提交的头像照片，通过后期技术叠加所实现的虚构图像，并没有采集任何个人生物识别特征。所以使用「ZAO」APP并不会产生支付风险。同时ZAO运营团队也非常重视个人信息保护和数据安全，在产品中也运用了加密存储等多种安全措施。而对于如何解决版权及监管等法律风险的问题，ZAO仍避而不谈。

陌陌又一次走上了钢索，比起正规行业，擦边球的生意总归好做些，ZAO的大热就最好的例子。然而撇开这些，陌陌又真的能够ZAO起来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款产品像极了当初的捏脸软件Zepeto，短时间内吸引了大批量用户，但却无法保证留存率和用户使用时长。首先，制作门槛极低，用户只需上传头像照片就可以将经典影片片段换脸，然后分享到朋友圈；其次，功能极其单一，除了提供视频换脸—分享朋友圈和制作表情外，并没有其它多余功能，无法长期吸引用户；再者，伪社交的存在，ZAO是一款社交产品，却还是需要依靠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完成扩散、引流、舆论关注。总而言之，AI换脸技术满足的只是用户的猎奇心与虚荣心，并非陌陌的良配。

当然，ZAO只是陌陌孵化的众多产品之一，旗下还拥有哈你、DOKI、MEET相册三款摄像录影产品，以及是他、赫兹、CUE、聊聊四款社交产品，这些都充斥在陌陌近两年的子产品库中。

「养鱼」战略能否成功暂不得而知，我们从其身上能够窥见的就是陌陌找寻新路迫在眉睫。「走钢索」的陌陌，和它的「危险生意」，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