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奇马”过后的方溪村

“利奇马”登陆当晚引发强降雨，方溪村41间房屋在洪水中倒塌。上游水库两个临时涵洞对着村口直排，形成“高压水炮”，冲毁了村民的家园。村民担心住在方溪村不安全，提出异地搬迁的诉求。眼下，他们更担心的是为期6个月的临时安置过后，他们将落脚何处。

2019年8月14日，浙江台州临海市方溪村，洪水过后的村庄地面布满了被洪水裹挟而来的碎石，房屋受损严重。

超强台风“利奇马”登陆浙江后，带来的全省过程最大降雨量为临海市括苍镇括苍山的831毫米，超大暴雨令当地尚未完工的方溪水库蓄积大量洪水，水经两个临时涵洞直排，造成下游不足500米的方溪村大量房屋受灾。该村留守人员191人在洪水来临前全部转移，无人员伤亡，但村民已不愿在此居住。

官方数据显示，这次台风中，方溪村40多间房屋倒塌，数十名村民无家可归，农作物受损面积约160亩，直接财产损失达1.5亿元。方溪村是浙江台州临海市括苍镇九台沟村下辖的一个自然村，位于永安溪流域支流方溪江下游，全村151户共500余人。卫星地图显示，方溪江大致呈南北流向，流入方溪村时河道大幅度向东转约500米后再度转向北流去，在方溪村上游入口处形成了两个连续转弯，方溪村大部分房屋分布在第二个弯道西岸。 

8月14日，浙江临海市方溪村，一幢被冲毁的房屋的楼板像多米诺骨牌般坍塌。

方溪水库拦河大坝位于方溪村原河道第一个转弯处，水库中间有一横贯水库的施工围堰，其右侧与大坝形成封闭的施工区域，其左侧承接方溪江上游蓄积的水流，并未完全封闭，而是由一个引流洞把河水导入到了山体另一侧方溪村旁边的河道中。方溪村一侧的引流洞出口位于原河道的第二个弯道处，可以将上游来水直接导入原河道。其距离最近的房屋仅100余米。此外，引流洞旁100多米还有一并列跨越同一山体的临时交通疏导洞，通过一座小桥连接方溪村与水库间的交通。 

8月14日，财新记者在方溪村走访发现，该村上游临近溪流一侧的房屋几乎全被冲毁，铺满碎石，村委会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倾斜着，能看到地基和钢筋，部分未倒的房屋被警戒线隔开。村内不少地方被大块鹅卵石覆盖，在临近河堤的一侧，许多倒塌房屋的废墟上也有大块鹅卵石。村民称这些鹅卵石是由洪水裹挟而来，房屋就是被这些鹅卵石冲毁的。 

8月14日，几名路人经过方溪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站在废墟上拿手机拍起了视频。

村民在废墟前晾晒着被洪水浸泡的衣物。

75岁的方溪村村民吴贤秋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他花费三年时间耗费120余万元才建起来的四层半楼房被洪水冲浸，两天后轰然倒塌，只剩一堆碎石瓦砾，惟一的辨识物是曾经的楼梯栏杆。上几辈人的遗物、攒下的家当全被冲走了，“留点念想的东西都没了”。这位已经盖了三次房、两年多前花费一生积蓄建造起这座新房的老人，在废墟前久久无法平静。 

吴贤秋回忆，8月9日晚6点，雨越下越大，作为临近河道的村民，他是第一批被转移到村委会大楼的村民。晚9点，他从村委会回家收拾财物时，看到水已经没过了河堤，他赶快从家里离开。等他11日下午从张家渡小学回到方溪村时，已经找不到房屋。

方溪村，被洪水洗劫过的房屋内一片狼藉。

截至目前，方溪村共有21户、41间房屋在洪灾中倒塌，另有不少未倒房屋所在区域被列为禁区，有待危房鉴定。马海燕家的房子是上世纪80年代建的，房子被洪水冲走什么都没留下。在临海市区工作的她当时不在家，通过别人获知了自己家被冲倒的消息。回去看房子时，马海燕只看到了几块石头，“家里的东西都被冲走了，很痛心，我现在天天都睡不着”。   

王敏家的房子地势较高，没有倒塌，但她灾后回到村子看到的那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就像地震一样，地都裂开了，石板什么的都吹在路中间。”她坦言害怕灾难再次来袭，“就算房子不倒，人身安全也有隐患，我们不愿意住在这里了。”  

关于方溪村村民担心住在方溪村不安全提出搬迁的诉求，临海市方溪水库建设指挥部负责人卢杰回应称，“这是难免的，如果作为村民，我也不放心。”他称，会请浙江省建筑院、省水利水电勘察设计院的专家前来勘测，接下来他们工作的一个重点就是配合有关部门处理好方溪水库剩余工期内方溪村的防洪防汛问题。至于是否异地搬迁，与水库建设指挥部关系不大。 

8月14日，村委会的临时安置点内，吴贤秋整理床褥。硬地面铺上席子，就成了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床”。

村民吴朝楼是方溪村的老会计，房子被冲毁后和妻子来到了村委会的临时安置点。

村委会二楼临时的安置点，93岁的老人张花女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却失去了房子。

8月14日晚，村委会临时安置点，一名老人被困在洗手间里，老人们一起帮忙把门打开。

括苍镇党委一名徐姓副书记回应财新记者称，方溪村是否会因这次灾害进行异地搬迁重建，相关部门还在进一步论证之中，最迟会在三个月内有结果，目前已经对受灾村民进行为期六个月的临时安置。他介绍，针对房屋无法居住的村民，目前镇政府准备按照每户每月1200元、或每人每月300元的标准发放六个月的安置补贴，并对倒房户发放每人3000元的一次性生活补助。“按照当地的生活水平，肯定是绰绰有余。”括苍镇方面还表示，前述安置方案要经过受灾户会议和村民代表会议通过才能确定。

眼下，众多村民担心的是6个月后他们住哪儿的问题。对此，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相关负责人介绍，方溪自然村的重建规划工作正在筹备中。他表示，在下阶段工作中，该局将进一步加强部门协作，加快推进方溪自然村村庄规划编制，确保受灾群众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房可住、有家可归。

傍晚，村里的一位老人去河边用毛巾擦拭身体，走过已经成为废墟的家园。

村中的一只小狗站在废墟上，因洪灾而受惊的它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图/财新记者 丁刚

文/财新见习记者 覃建行 

实习记者 黄雨馨 向思琦

图片编辑/杜广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