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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现金贷在去印度的路上

2019-09-03 12:2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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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东南亚市场已到末期,但印度市场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班加罗尔中餐馆聚缘饭店的生意好了起来。

        它四月份在百尺路上开张,餐具和装修都是正宗的中式风格,大师傅是黑龙江人。刚开张那个月,除了周末,平日里餐馆都略显冷清。最近一两个月,创业者李志感觉餐馆的生意明显变好,因为国内现金贷团队来了。

        “光前两周,来看机会的平台就有三四十家吧。”他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大多数现金贷的团队连英文都不懂,飞到印度来看机会,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找翻译。

        七月末一个周二的傍晚,聚缘饭店的上座率超过七成,伴随着华语流行音乐的背景声,关于现金贷的交谈不时从席间传出。

        

        聚缘饭店

        这股现金贷出海印度的风潮,从2017年7月就开始刮起。国内现金贷赛道日渐拥挤,政策也开始逐步收紧,在横扫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后,在2019年,印度成为现金贷出海的最热门的目的地。

        从2018年下半年始,大大小小的现金贷平台都陆续来印度考察,但大多没有下文,落地者仍在少数。今年伊始,风向陡变。志象网(The Passage)观察到,来印度考察的投资团队激增,而且真刀真枪的开始做了起来,内部人士透露,最大的一个玩家,已经在德里附近组建了一个近两千人的团队。

        李志估计,前两年在印度的中国现金贷平台也就四五家,而今年上半年落地的,已经接近十家。

        陈超从2018年开始关注印度,他认为真实数字远超过这个数,因为现金贷出海基本上都是拿自己的钱,无需曝光去融资,各平台都倾向于低调行事,既不想吸引同行关注,更不想被媒体发现。

        他认为,今年在印度开始筹备甚至落地的现金贷平台数量,可能会接近三位数。

        去印度

        之前,陈超在国内做的是贷款超市,向现金贷平台导流的流量生意。据他观察,从2017年11月开始,国内现金贷的政策一波接一波,越收越紧,现金贷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陈超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今年三月份之后,“基本上很多甲方做不动了”,出海成为了唯一的出路。

        2017年年末,现金贷出海潮先来到了东南亚国家,印尼、菲律宾、越南都是热门选择,陈超的团队也把业务转移到了东南亚,先是给甲方导流。2018年他第一次来印度考察,但一直到今年6月来了第二次之后,他才下定决心落地印度,开始筹备印度公司。

        “2018年来的时候,当时感觉市场才刚开始,现在也还很早期。”和陈超一样,不少此前考察过的公司也是今年才开始落地,他说,“去年国内多少还赚钱,今年干了都要亏钱。另外,海外的现金贷平台,他们的产品表现、逾期率这些也都出来了,就有更多的公司开始落地印度。”

        选择印度开始做现金贷业务,陈超说最吸引他的就是印度的人口基数。“我们还是希望在大的市场,人多一点,互联网也正在发展,如果站不住脚,未来还有其他机会。”他说。

        对于同样正在筹备公司落地的乔峰来说,他看中的,则是印度现金贷市场整体的潜力。今年年初开始研究印度市场的他,发现印度整体GDP增速快、人均负债率低、玩家数量少,市场仍然有一定的空间,就决定入局印度现金贷。

        接受志象网(The Passage)采访时,乔峰展示了手机里的印度现金贷平台APP。他按照下载量分了三个文件夹,一共下了好几十款APP。

        比较分析之后,他发现本地玩家以低利率的长贷为主,一般面向的是金字塔顶端的中产人群,针对的是他们买房买车的需求。而针对收入不高白领人群的短贷产品,这一两年才逐渐兴起,玩家不多,主要是出自中国团队的产品。

        相比之下,中国团队的产品做得更好,相比本地玩家,利率也更高。

        

        印度影子银行的坏账危机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仍在持续,业内人士一直呼吁央行放松流动性下限,激活贷款市场。银行和NBFC

        (非银行金融公司)干瘪的钱包,让本地的玩家也看到了新的商机。

        今年7月,阿里巴巴在印度投资的Paytm与NBFCClix Finance联合,为用户提供数字贷款,名为“延迟付款或后付费”。2016年创立于班加罗尔、今年获得小米投资的Zestmoney,主要为用户提供在线购物、旅游、教育方面的消费分期,也曾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它的月增长率在20%左右,且主要以二三线城市用户为主。

        对于其他还没有对市场进行深入研究的人来说,印度市场的吸引力来得更为简单粗暴:廉价的自然流量。国内现金贷现在获客成本高昂,乔峰说今年徘徊在200元到500元之间。而印度则还有自然流量可用,即使是购买用户,成本也要比中国低得多。

        王玉梅所在的某大型互金公司在印度做贷款超市,她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她之前听到某平台的单个获客成本只有5卢比,行业的平均水平也只有十几卢比,即使相比东南亚国家来说也便宜了好几倍。

        便宜的流量,自然让现金贷平台趋之若鹜。乔峰说,就像国内市场上,墨迹天气最后也给现金贷平台导流一样,最后很多平台都会把金融作为流量变现最主要的方法。“但这并不是一种正向健康的市场和社会发展方向,这种做法非常诡异,是一个市场衰落前的集体高潮。”他说。

        他向志象网(The Passage)透露,前不久就有一个在印度做内容平台的中国公司找他咨询过。

        “现在光找我的人都非常多了,每天两三个。”乔峰说,其中不乏在国内尝过高收益甜头的人,现在被迫出海,但又不了解印度市场,也催生了一批考察、注册、牌照等各个环节的服务商,而这样的服务商也开始盯上了印度。

        最后的希望之地?

        为什么今年中国现金贷平台在印度密集落地?业内人士都提到一个时间节点:315。

        今年央视315晚会上,多家现金贷平台被点名,狠批“714高炮”的短期小额消费贷,砍头息、超高逾期利息也被曝光。政策的一步步收紧,陈超公司在国内的业务也萎缩严重。

        2017,东南亚地区,以印尼为代表,迎来中国的现金贷军团。但两年混战下来,能够继续在印尼经营的中国公司已寥寥无几。

        乔峰把东南亚市场做了一下细分:首先是人口最多的印尼市场,早在2016年就有中国平台落地,目前市场已经趋向饱和,监管也已经收紧,此前蜂拥而至的上千家现金贷平台大多已经撤退。

        越南和菲律宾的市场都还处于比较早期的阶段,并且容量太小。陈超表示,越南的流量也已经相对比较难获取,风控数据也比较匮乏。

        而老挝、柬埔寨等市场,要么人太少,要么人均GDP太低;新加坡、马来西亚又太富有,没有市场需求。算下来,目前东南亚仅剩的三个市场里,总体的条件都不如印度。

        印尼金管局(OJK)不久前宣布,仅今年印尼就关闭了826家金融科技初创企业。激烈的竞争和监管高企之外,坏账也开始激增。李志说,印尼已经开始出现大范围的逾期,平均的坏账率达到了15%。

        但印度市场一直都是有门槛的。与印尼等地刚开始一片蓝海,很快就可以落地放贷相比,印度市场的监管一直存在。

        

        “这个市场完全和别的市场是不一样的,它合规性要求非常严,需要牌照、需要完整的缴税、需要合规。”乔峰说,印度市场可能跟有些国内公司想的不一样,需要达到一定程度的规模化才可以赚钱。但如果要实现规模化,又需要解决资金进出境的问题,合规的成本也很高。

        事前监管的存在,也决定了它的利润不会像国内那么高。在印度,有个行业内人士心照不宣的规则,银行贷款的年利率是不超过36%,NBFC的利率则不能超过48%。李志说,再加上8-10%的服务费,总的年化利率在百分之两三百左右,与国内高峰时期的利润无法相比。

        但随着其他市场的空间急剧收缩,印度成为了不少平台最后的希望之地。

        王玉梅则说,今年已经上线的中国现金贷平台仍是少数,据她了解,更多的公司还在产品研发和找牌照的路上。

        2017年年底开始,她就开始调研印度的互联网金融市场。当时,印度现金贷玩家还很有限,资本也尚未注意到这个市场,P2P也刚刚兴起,研究之后,她还是觉得做现金贷存在一定风险。

        主要的用户群里有很大一部分是零信用记录的人,征信数据有限、个人信息收集有限制,甚至连统一的身份认证都没有。相比之下,贷款超市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但对更多的中国平台来说,他们显然只看到了机遇。

        “现在去东南亚基本上吃不着什么了。印度相对有点门槛,我们就先进去抢一个身位。”一位正准备公司落地的现金贷创业者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

        印度难题

        提起印度市场的落地难度,乔峰说,印度不会像曾经的印尼一样,可以有服务商一条龙承包整个落地,两个星期就可以放贷。印度央行的牌照准入和基于牌照的监管机制,决定了它本身门槛比较高。

        乔峰说,“有好多人的产品设计好了,在自己的网站上挂一个链接,上不了线。”

        借贷的牌照一般有三种选择:借牌照、收购和申请。申请牌照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为了早点上线,一般都需要先借牌或者收购牌照,王玉梅说,即使是收购,也需要两三个月来做尽调,完整的收购也需要半年左右。

        借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乔峰说,来的中国平台越来越多,有些平台的玩法也不那么合规,借牌照也不像之前那么简单了。“现在印度有些NBFC不愿意给中国人借牌照,以前有两个印度公司经常在一些群里问,现在都不提这个事儿了,以前答应的也反悔了。”

        借牌照放贷,首先要支付手续费,乔峰说最高时牌照方的抽成高达年化50%,现在大概在15%到20%。其次,借牌照对于双方都存在风险,一个牌照下往往挂着不止一家平台,只要其中一家出了问题,牌照方和下面的公司都会受到影响。

        王玉梅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虽然在线注册NBFC有1100家左右,但实际上在运营的只有最多300家。乔峰也指出,现在可供收购的标的也并不好找。

        而印度玩家更为谨慎,大多做的是利率低的长贷产品,至少也会有一些收入证明的要求,很少涉足小额短期现金贷。不管是被央行约谈还是市场上的负面反应,对于本地玩家来说,都是声誉方面的损失。

        

        另外,早期入局的大平台也已经站稳了脚跟,据志象网(The Passage)了解,最大的两家现金贷平台的月放贷额度都达到了50亿卢比。

        这是现在准备入局的玩家绕不过去的成本。“你要入局,就必须都给他们交’过路费’,牌照这个问题一定是需要时间的。”上述现金贷创业者说。

        因此,即使市场上玩家仍然较少,但这一切决定了印度的现金贷市场,小平台的机会并不多。

        “到最后这就是一个资金的游戏。”乔峰说,现在国内融资市场遇冷,出海的现金贷都需要自己解决资金问题,至少在启动阶段是如此。而印度市场的利润又相对较低,需要做大规模来提高利润,所以资金会是平台和牌照之外的最大限制。

        另外,印度市场还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管理成本。不像印尼、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在印度的华人不多,国内的文化、语言差异又很大,乔峰说,初步了解市场、搭建本地的团队对有些公司来说,也是迈不过去的坎。

        监管的不确定性也仍然存在。乔峰感觉,现在中国人扎堆来到印度,监管已经开始盯上了中国人,牌照已经很难申请。要找到印度的合作方申请牌照,双方的信任又很难建立。

        印度大恒竺成(Link Legal)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白大山(Santosh Pai)告诉志象网(The Passage),如果中国在线借贷公司有违法行为,不仅自己会被央行、严重欺诈调查办公室(SFIO)等执法部门调查,也会严重损害所有中国公司的声誉,因为在印度金融领域受到非常严格的监管。

        “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在线借贷市场的监管规则也可能会逐渐调整。”白大山说,“但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消费者,并不是针对中国公司。”

        乔峰也认为,“印度市场仍然是一个合规性很强的市场,看起来空间很大,但中国那套玩法不一定做得起来。”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李志、陈超、乔峰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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