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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史|中环村庄
上海中环附近有许多居住区。30年前,这些地方可能还是乡村,或是有大工厂的郊区乡镇,后来批量规划和建造了许多新村和新式小区。市中心很多拆迁户安置在这一带。
前些年,这种空间置换是上海市中心城市更新的主要方式。
拆迁房也好,商品房也好,主要是多层和高层住宅建筑。但中环居住区里,还有一种特别的联排别墅,两到三层,带院子,住户是原来当地的村民。这种房子以前算村集体资产,只有大产证,没有小产证。也就是说,村民有居住使用的权利,但不能出售。附近的商品房业主称之为农民别墅。
农民别墅绝对没有贬义。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农民在过去30年里能分享很大一块城市化红利,包括土地升值和分红。现在中环周边都是建成区了,原来的行政建制撤销,土地性质也从村集体所有的农业用地,变成国有的城市土地,不知农民别墅产权制度有没有随之更新。
城市化带来的收益,当然不是均匀分布的。农民别墅里的生活也多种多样。有些院落还是老式样,围墙、铁栅栏,向外界敞开;有些院落如今完全封闭,高墙带报警系统,电子防盗门,院子上空加盖了玻璃屋顶。
院子里有人种花,有人种菜——种菜很费事,有一家用许多泡沫塑料箱子装满土,整齐地码放在院子中间,栽了辣椒、茄子和西红柿,靠墙的花坛里种黄瓜和丝瓜。这不是玩票或怀旧,而是一个真正的菜园,住户老俩口整天都在菜园里工作。路过院子,甚至可以闻到堆肥和人工肥特有的气味。
有些院子布置得有日式园林的雅致,但大多数仍然保持着农家院落的某些痕迹,很多院子里都有一个实用的棚子,堆放着些不用的工具或家具,停着自行车或电瓶车。
院子之间本来都是通道,现在停满了私家车。这些曾经四通八达的邻里网络被阻塞之后,农民别墅里人和信息流通的方式,也就变得和普通小区一样,只剩下主要干道。
要说农民别墅如今和一般小区有什么区别,恐怕只剩下一栋长期关着大门的礼堂。礼堂旁边的网球场一开始就只是摆设,因为排水不佳,加上没有及时清理,塑胶场地上起了一层黑色锈迹,是雨季后被阳光炙烤晒死的青苔。
礼堂另一侧有两块水泥地坪,不知是用来做何。和每家每户门口精心修剪的蜀葵、绣球、一串红、槭树和无花果树不同,水泥地坪旁边种了一片毛竹。
如果是一个古代希腊人穿越到农民别墅,他可能会错把这一小块地方当作城市中心:礼堂相当于祭祀用的神庙,一侧有公民议事的广场,而另一侧是尚武的希腊人必不可少的运动场。
对了,和古希腊城市的做派一样,礼堂门口甚至也安放了一尊雕塑。不锈钢质地的男女少年,举着象征教育的书本和象征科学的抽象符号。
在夏天的阳光下,总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从中环宜家商场某间北欧风格的窗户望下去,一座南方村庄仍然保留着它的功能和地理边界。不过,无论是在建筑风格层面,还是在心理层面,这些村庄都是一种历史的遗存。图片为南音 摄
(作者系摄影师,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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