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卜西去世后突尼斯权力洗牌在即，他的“遗产”命运如何？

2019年7月25日，突尼斯总统贝吉·凯德·埃塞卜西病逝，为当前仍处在紧急状态下的突尼斯政局增添变数，进而引发各方关注。

从政70余年，耄耋之龄当选总统

埃塞卜西1926年生于突尼斯的一个意大利裔家庭。1941年，埃塞卜西开始参与政治，并加入一个名为“新宪政党”（Neo Destour）的突尼斯青年政党。之后，埃塞卜西赴法国学习法律，并获得巴黎法学院硕士学位。1952年，埃塞卜西开启了个人职业律师生涯，为“新宪政党”运动人士进行政治宣传和政治辩护。在此期间，埃塞卜西追随现代突尼斯的缔造者、被称为突尼斯国父的哈比卜·布尔吉巴，并信奉其思想。

1956年突尼斯独立后，埃塞卜西成为布尔吉巴政府的总理府专员。1957～1971年，埃塞卜西先后担任政府多个高级职位。1971年10月，“为了在突尼斯实现更大范围的民主”，埃塞卜西辞任驻法大使之职，回到突尼斯，作为专职律师转战法律界，直至1980年12月，再次回归政府任职，为总理府部长级代表。

1981年，埃塞卜西受突尼斯政府总理穆罕默德·穆扎利之邀，出任突尼斯外交部长，1984年转任国民议会外事委员会主席。1987年，本·阿里发动政变，赶走开国总统布尔吉巴。埃塞卜西虽表忠心，但仍被“流放”到联邦德国出任大使。1990～1991年，埃塞卜西回国后获得政治生涯的高峰期，先后担任政府临时总理、众议院议长等重要职务。在任职期间，埃塞卜西力推其民主政治理念，希望阿里政权彻底抛弃布尔吉巴威权模式，但终因政见分歧，被解职。1994年，埃塞卜西重操旧业，继续职业律师生涯。

2011年1月本·阿里政权倒台，埃塞卜西重回政坛，他最初协助临时政府起草新的民主宪法。2011年2月，突尼斯过渡政府总理穆罕默德·加努奇突然辞职，代总统福阿德·梅巴扎任命埃塞卜西为新总理。但这一任命遭致包括时任内政部长的激烈反对，导致埃塞卜西在当年12月被迫离任。

2012年初，离任后的埃塞卜西着手组建世俗政党“呼声党”，以抗衡强大的伊斯兰复兴党（亦称“复兴运动”）势力。2014年10月，埃塞卜西领导的呼声党赢得议会多数席位，并在同年12月的总统选举中击败了时任总统马佐基，在88岁高龄时就任突尼斯总统职位，成为突尼斯革命后的首位民选总统。

稳定政治有成效，经济改革遭诟病

埃塞卜西组建突尼斯呼声党后，仍然同伊斯兰领导人积极接触，最终使世俗与宗教之间的张力得以缓和，避免了在突尼斯出现利比亚式的政治崩溃。这对革命后的突尼斯政治和社会稳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埃塞卜西执政后，突尼斯被称为民主转型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埃塞卜西不遗余力地建章立制，实施宪法制度，包括落实有限总统权力制度（即总统仅在外交和国防两个领域拥有全权）和举行地方议会普选，进而防止了总统权力高度集中，实现了地方分权。外交上推行“零敌人”战略，赢得美国、中国、欧盟、俄罗斯等大国支持，有效排除了外界干扰。

埃塞卜西极力推崇世俗社会的建设，推进男女平权，包括发展现代教育提升国民素质、摆脱贫困以及承认妇女地位和权利，尤其废除1973年出台的一项阻止穆斯林妇女同非穆斯林通婚的法律，初步实现了解放女性、打破宗教与世俗之间壁垒可能。虽然埃塞卜西未能实现其提倡的男女平等继承权的目标，但其个人至死都未放弃打破这一禁忌的努力。

埃塞卜西政权虽然受到政治反对派的多次抨击，包括指责其政治上背弃革命初衷，企图实现权力集中，复辟独裁，尤其指责其拒绝支持为布尔吉巴和阿里统治时期的受害者建立寻求正义的“真相委员会”。同样，埃塞卜西的经济改革也备受诟病，经济疲软，增长乏力，投资不足，营商环境差，失业率至今居高不下。

尽管如此，埃塞卜西在耄耋之年带领突尼斯走出困境，赢得世界尊重，尤其是阿拉伯国家的尊重。埃及总统塞西甚至发布命令，全国为埃塞卜西的过世哀悼三天，这也许是埃塞卜西赢得身前身后名的最佳注脚。

斯人已逝，他给突尼斯留下了什么？

就目前来看，尽管突尼斯政府面临多重挑战，但出现权力真空的可能性较小，因为突尼斯的宪法已为防止出现权力真空做好了制度设计。

埃塞卜西去世的第二天，突尼斯宪法程序就已启动。根据宪法规定，总统在任上去世，总统职位将由议长或政府总理接任，直至选出下任总统。突尼斯议长已宣布将提前数周举行总统大选（原定时间为2019年11月17日）。因此，从法律程序上看，埃塞卜的去世对最高权力交接的直接干扰有限。从政治上讲，突尼斯各派对埃塞卜西去世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致哀，这充分表明政治精英们已有足够的意识管理来之不易的民主政治。另外，盘踞在突尼斯的伊斯兰极端组织和恐怖分子等反政府力量还不足以颠覆现有政治秩序。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埃塞卜西的过世使突尼斯政治现实重回宗教与世俗对垒的可能性较大。众所周知，埃塞卜西执政初期建立的民族团结政府主要依赖“呼声党”和伊斯兰复兴党的执政联盟。2018年4月，突尼斯伊斯兰复兴党因在地方选举中击败了“呼声党”，两党遂在同年9月终止联盟关系，标志着这种排他性双寡头政治垄断时代的结束。这无形之中给了在野党派更大的活动空间，形成了新一轮的联合或组合，甚至出现了世俗力量与宗教力量的分野。为防止这种极化现象在总统大选和议会选举中出现，2019年6月，突尼斯议会通过一项选举法修正案，将几位实力派候选人排除在外，但埃塞卜西在世时还没有签署这项修正案，因此，围绕总统大选和议会选举的权力角逐将成为突尼斯近期政局的常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突尼斯出现权力真空的可能性很小。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