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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南非“大猫孤儿院”：百兽之王成困兽，比辛巴更让人心酸
原创：雨浓
清晨，辛巴晃醒了木法沙，扯着爸爸带它去看看“王国”。在草原上，父子俩为了逗沙祖，来了一场“模拟捕食”，辛巴匍匐在草丛中准备袭击，木法沙在后面指导孩子，“看准影子，注意风向......”
恶作剧成功了，沙祖吓的掉了一地毛，父子俩得逞后开心地闹起来：弱小的小辛巴一推，雄壮的木法沙便顺势倒下，他们抱作一团，朝阳洒满草原，幸福溢出了天地。
可这次到电影院重温“真狮版”，辛巴往爸爸身上的一扑，却突然把我扑出了眼泪——看着如此逼真的狮子父子，我眼前闪现了那些与之重合的脸庞。可那些脸庞的神态，却和电影里的父子截然不同。没有炯炯有神的眼光，没有满满的生命力。
它们是大猫孤儿，让他们成为孤儿的，不是种群的叛徒“刀疤”，而是人类，是我们。
我们此次调研的基地，大猫孤儿院，坐落在非洲南端的南非。众所周知，在南非这一动物保护争议之地，存在着大量分歧。
其中，允许狩猎便是最为“臭名昭著”的一项。几千美金可以猎杀一头狮子，这不仅对野生大猫造成了伤害，还导致了圈养狮子在短时间内数量急剧攀升。有报道称，在南非15年的时间里，圈养狮子的数量从200头上升到8000头。
然而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更不会只存在两个极端的情况——在大猫孤儿院，我们所接触的狮子，不会面临猎杀，也不会继续繁衍更多的笼中困兽。
它们只是一些无辜的受害者，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回归野外，只好在孤儿院里过着安稳且“衣食无忧”的生活，也作为动物保护教育的一部分，发挥着“余热”。
可如果你觉得，它们就是幸福的，那可能也错了。因为，现实往往比我们想的更残酷，衣食无忧又如何？没有了自由和野性，又何何尝不是“苟活”呢？
非洲南端的“孤儿院”
在这里，有刚刚两岁的狮子三兄妹Kai, Nairobi和Malia。
在这里，还有“温柔”的白狮Boris，有着白色的毛发，蓝色的眼睛。
在这里，有最傲娇的小公主花豹Selati，她的名字在当地语言里，是“糖果”的意思。
在这里，还有一对可爱的老虎兄妹Jasmine和Pi。
他们同样来自人类的家。竟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买了这对兄妹的富豪——毕竟，非洲是一片没有老虎的大陆。
对南非而言，正是因为当地没有这个种群，便也没有相关法律法规禁止“养老虎”。别有用心之人，自然要钻法律的空子，满足自己的私欲。
而这两只孟加拉虎，再也回不去北半球的家。
就这样，还“百兽之王”？
第一次见这些大猫朋友的时候，不得不说，我们真的有些失望。
我们和他们，隔着高高的围栏，还带一圈通电的保护线，看得入迷了靠太近了，还可能突然被电。工作人员也总是告诉我们，不要忘记，他们还是“野兽”。
然而这些“野兽孤儿”，早就无法拥有“野兽”的生活。
每周一，当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帮他们清理好生活区域的粪便，便是“一周一度”的用餐时间了。
由于他们的生活区域极其有限，无法保证正常的运动量，为了避免健康问题，一周只喂一次食物。而食物，就是早已被工作人员宰杀、剃毛的一只只整鸡。
货车开进大猫的生活区域，也不知是听到了声音，还是闻到了味道，各个区域的大猫们躁动起来了，狮子们在网栏前急躁地跑动，老虎们迈着标准的猫步，来回地逡巡着。
紧接着，一只只死鸡被丢进大猫们各自的地盘，他们还是可以正常做出漂亮的“扑倒”，把肉紧紧压在自己的嘴下撕扯，老虎跳的更高，扑的一瞬间身体伸展地修长，线条漂亮。
“为什么一定要喂死肉？”我们忍不住问向导Monica。
“因为我们没有理由牺牲其它动物，把活生生的他们，扔进笼子里喂狮子。在自然界中，这是自然自身的平衡，但不应该人为去做这件事。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空间给大猫进行捕猎。”
用铁栏杆间隔开的草原、森林，喂着人类清理干净的死鸡肉，我们不仅失望于近似于动物园的生活境况，更失望于它们竟活得如此“舒适”和“安逸”，几乎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还是，百兽之王吗？顶多，是个傀儡皇帝吧。可仔细想想，又是谁让他们成为了如此“苟活”的孤儿呢？
“捕猎”、“散步”都要靠人类引导？
据大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这些大猫回归野外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曾是人类宠物的它们，不仅不具备完整的野外生存能力，因为始终和人类亲近，他们也失去了对人类的那份陌生。
结果要么就是接近人类后被伤、被杀，要么就是主动袭击手无寸铁的人类，总之，对谁都没有好处。
而对于从小和父母分离，差点被送去了动物园的小狮子、小豹子来说，几乎是出生就和人生活在一起。回到弱肉强食的草原和丛林，很大可能就成了别人的晚餐，或者，再次被人类捕捉。
没有了木法沙的教导，没有了背后“注意影子、风向”的叮嘱，小辛巴不也一样跟着食草动物们，吃虫子吗？
一直死气沉沉下去，总是不行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为大猫们安排了各类“运动”。
“模拟捕食”中，工作人员用塑料袋模拟兔子，用绳子牵引着，模拟兔子奔跑的样子。而狮子们，也终于可以显露一下野性，锻炼一下日常懈怠的肌肉；“散步”则是三只小狮子的特权，因为还不满两岁，它们对人类造成伤害的可能性也是最小的，工作人员也才敢带着它们在野外走路。
下午四点多，阳光不那么毒，护林员带小狮子来到较为僻静的草原，在草原间自由行走。这种锻炼，每天最多两次，只为小狮子们得到最充分的肌肉训练。
与被广泛质疑的其它“Lion Walking”不同，在大猫孤儿院，普通游客花钱也不能够参与，而只有在基地长期帮助动物铲屎、喂食的志愿者可能有机会。运气好赶上护林员要带小狮子散步，便能够体验一次，且不收取任何费用。用这里的工作人员的话来说：“这件事，我们不为人，只为狮子。”
为了让走几步就犯懒的小狮子多动一动，护林员有时会拿肉引小狮子爬树或者快快步走。的确，“与狮子散步”听起来固然很酷，可真的看到小狮子温顺地听从人类的指引，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落。
“感觉它已经不是一个狮子了，像只猫一样。”中南屋学员张涛这样说。
什么是爱情？怕是不懂
我们曾推测，是否是因为这些狮子，都被“绝育”，所以才失去了原有的雄风呢？
我们在孤儿院见到的第一只公狮，叫Nelsen，它长得有点像电影里的反派“刀疤"，是个瘦长脸，一圈棕色的毛，并不十分饱满。
午后正热，它和两个母狮缩在一起乘凉。我们好笑的打趣，问Monica这些是不是都是它“老婆”。
“这是他的姐妹，”Monica笑说，“不过在野外，公狮确实会有很多老婆。你看他那一圈鬣毛，那是吸引异性狮子的重要武器，意味着健康和强大的基因、更出色的力量，也更吸引母狮——母狮们会觉得‘哇好性感’。”我们起哄式的大笑起来。
“严肃地说，这样可以更保证后代的健康。”接着，Monica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里的狮子都是绝育的了。”
我们突然安静了。绝育？
“在南非，有成千上万的‘圈养狮子’，因为各种原因，生活在笼子里”Monica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增加这个数量，让它们的后代，继续这种笼中的生活。”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辛巴和娜娜重逢后的爱情之曲，在这里怕是不可能唱响了。
真正的辛巴，从不属于谁
在距离孤儿院不远的“大猫公园”，这种“爱情”似乎还在开花结果......
为了保证每只大猫有足够的生活区域，大猫孤儿院已经几年没有接收新成员了，可还不断有新的“入住申请”被收到——还有多少被人类剥夺了父母、剥夺了家园的狮子、老虎、豹子？我们无法想象。
而如果在谷歌地图搜索，只在大猫孤儿院附近，就有许多家“大猫公园”。在这种纯商业机构里，狮子是不绝育的，它们自由交配、繁衍。
同样用网栏把一片草地分隔成许多区域，和大猫孤儿院不同的是，在相近大小的区域内，孤儿院生活着两到三只狮子，而在这里，竟生活着五只、十只甚至更多的狮子。它们死气沉沉的躺着，不爱动弹。
大狮子给游客看，而它们生下的小狮子，便也成了另一项旅游项目——“亲密接触”。
在一片被不透明的布料遮挡的小区域里，两个工作人员在来回走动，三只几个月大的小狮子趴在草地上睡觉，两只白色的，一只和电影里辛巴的毛色几乎一模一样。
游客来了，它们被闹醒，一个接一个人抱抱他们，摸摸他们，一阵感叹“可爱”。而正在磨牙期的小狮子，抓着游客的衣服就咬住不放，人们终于见识了狮子的咬合力确实和猫不同，不一会儿就人仰马翻......
如果说“我们为狮子而做，不为自己”是大猫孤儿院所奉行的，那么“大猫公园”一类的机构便更大程度是为了游客、经济利益而存在的了。
当我们尝试询问，这种和人的亲密接触，是否会影响小狮子野性培养、种群融入时，工作人员一脸不屑地摇摇头说：不会。可看到这里死气沉沉的动物，我们似乎很难相信，这种人为干预不会造成不良影响。
不断繁衍的“困兽”，大狮子给人观赏，小狮子任人抚摸，自始至终，也没有人进行野生动物保护相关的教育和引导。
而通过这样的旅游体验，固然让很多人对动物有了“爱”，可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就是要通过“占有”来表达“爱”。
仔细想想，人类各式各样占有的行为，还少吗？
纪录片《血狮》中，小狮子从出生起就注定被人射杀在笼中，野外环境下的非法商业狩猎仍然猖獗，无止境的野生动物倒卖，乃至Instagram上无数以和野兽合影、亲密生活为炫耀资本的网红......视动物自身福利为无物，又凭何说自己“爱”动物呢？
我们遗憾，孤儿院里的狮子，失去了野性，被人类溺爱，可仔细想想，又是谁造成了这些动物，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如果没有那些贩卖动物的人、没有那些把狮子老虎养作宠物的私心，这些动物，是不是还能和父母一起，生活在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没有国王的草原
在这片现实中的土地上，电影里辛巴好朋友“彭彭”的同类疣猪，带着三个猪宝宝到处跑；
电影里的“话痨”沙祖的同宗犀鸟偶尔掠过，它飞的急了，还能抖下一两根漂亮的羽毛。
长颈鹿、斑马自由自在，大象一家生活自在，鸵鸟们大摇大摆，屎壳郎兢兢业业......却唯有百兽之王们，和大家隔离开来，成了真的“困兽”。
每天太阳落山时，远远的都能听到如海浪一般狮吼声，深夜更甚。
最初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地动山摇，吓得睡不着，后来仔细听，才发现那是狮子的吼叫声。
在孤儿院，我们遇见了无数“不合自然”的情况，但也不止一次的听这里的护林员们说，狮子永远是狮子，它们再“失去野性”，内在的基因也还在，它们也永远是野兽。
在自然状态下，大型肉食动物会在凉爽且利于隐蔽的深夜里捕食。往往，太阳落山，草原才到了最紧张激烈的时刻。
即使被绝育，即使不再进行捕食，可那夜夜不断地吼叫和躁动，还是它们生命里属于这个种群的印记。
我们也愿意想象，它们抬头在漫天的繁星，还能看到祖先、父母和草原。
然而这也只是想象而已。
别说惋惜，别说失望。我们总是习惯犯了错之后再补救，可很多时候，补救并不能够挽回——毕竟，自由自在成长在野外，和被人类溺爱式的照顾，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与其补救，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犯错。
其实我们都明白，喜欢是占有，爱是成全。把保护野生动物，变成了保护动物，甚至变成了强行占有动物、征服动物乃至杀害动物，那是什么爱？
那样的我们，不配说爱。
文/雨浓
图 / 雨浓 悦成 涵钰 鸿飞
电影《狮子王》及《血狮》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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