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莹颖案凶手为何未被判死刑：四十年美国死刑数据背后的真相

原创：王禄生

当地时间7月18日下午，美国伊利诺伊州皮奥利亚联邦法院法官沙迪德宣布，由于陪审团无法就罪犯克里斯滕森绑架杀害章莹颖一案达成一致判决：被告最终被判处终身监禁，不得保释。

凶手克里斯滕森为何没有被判死刑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事实上，要让12名陪审员一致同意判处一个人死刑本非易事。况且，即使罪犯被判处了死刑，离被执行死刑依然有遥远的距离。

数说司法（微信号：justice_data）就来结合美国死刑信息中心最新发布的《美国死刑的真相》聊一聊自1976年美国最高法院在“格雷格诉佐治亚州”系列案件中重新认可死刑的合法性后的43年间，美国死刑的数据发生了怎样的变迁？冰冷的数字背后又隐藏着哪些真相？

英文原版报告下载链接：https://pan.baidu.com/s/11lDgxMvQnlF9U6NCurL-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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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曾一度废除死刑

美国是西方法治发达国家中唯一保留死刑的国家。不过在死刑存废问题上发生过小的波澜。

1972年，美国最高法院在Furman v. Georgia一案中认定死刑是“残酷和异常的惩罚”。由此，死刑一度在美国短期废止。

然而，受制于保守派的持续反对以及居高不下的凶杀率，美国最高法院在1976年通过“格雷格诉佐治亚州”的系列案件认定，死刑制度本身并不违宪，但是死刑审判程序必须有严格的标准。

短期被废止的死刑制度就这样满血复活了！

截止2019年7月，全美51个州级区划中（50个州+哥伦比亚特区），仍然有29个保留死刑。

下图是美国各州死刑存废的示意图，红色表明保留死刑的州，绿色表明废除死刑的州。放眼望去，美国江山一片红啊~

实际上，直到2005年，美国最高法院才通过Roper v. Simmons一案正式确定了禁止对未满18周岁未成年人适用死刑的原则。

在此之前30年中，已经有22名未成年人被执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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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判决得多、执行得少

从1976年美国最高法院恢复死刑制度开始，这43年间一共有1499名罪犯被执行，平均每年约35人。

上图数据还清晰地显示，从1976年开始，美国死刑执行数量呈明显的上升趋势。

并在上世纪末达到的峰值——1999年执行死刑98人。

此后，执行死刑的数量持续下降。

2017年全美被执行死刑的人数为23人，与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水平持平。

当然，被执行的人数实际只是死刑判决中的少部分。

上图显示，1998年至2018年，美国死刑判决总数为2631例，最终被执行1058人，占判决总数的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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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中的种族歧视

美国国内对死刑制度的质疑围绕四个方面，其中最为主要的就是死刑中的种族歧视。

下图显示，在所有被执行死刑的罪犯中，有34.2%的比例是黑人，而黑人在美国总人口中的比例仅有14%。

在押死刑犯之中，黑人所占的比例更是达到了42%。

实际上，美国近年来的死刑研究已经有相当部分揭示了此种种族歧视：

▋华盛顿大学Beckett教授在2014年的实证研究显示，在相似的案件中，华盛顿州的陪审员建议对黑人被告人适用死刑的可能性比白人被告人的可能性高出3倍；

▋Pierce与Radelet在2011年的研究显示，在路易斯安那州，受害人为白人的死刑案件中，被告人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比受害人为黑人的死刑案件高出97%；

▋同样是Pierce与Radelet，他们在2005年的研究显示，在加利福尼亚州，受害人为白人的死刑案件中，被告人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是受害人为黑人死刑案件的3倍；

▋在1998年Baldus教授提交给美国律师协会的一份报告中显示，98%的州存在着死刑案件中针对种族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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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中的冤假错案

对于美国死刑制度的第二大质疑就在于错判无辜的可能。

下图显示，从1973年开始，有165名被判处死刑的罪犯最终被改判无罪。

平反死刑冤案排名前5的州分别是佛罗里达（FL）、伊利诺伊（IL）、德克萨斯（TX）、路易斯安娜（LA）和俄克拉荷马（OK）。

关于美国死刑错案的研究已经十分丰富。

举例而言，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李本教授Benjamin Liebman曾应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要求公布了名为《千疮百孔制度》的报告。

该报告选取了1973年至1995年间被判处死刑的4578件案件分析后发现：

▋68%存在严重的错误；

▋82%被上诉法院认为适用死刑不当；

▋7%最终被宣判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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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的威慑力迷思

对于美国死刑制度的第三大质疑就在该制度的威慑力。

保守派主张保留死刑的重要原因便是其对于凶杀犯罪的威慑力。

然而，就数据而言，这一假设是很成问题的。

执行死刑最多的州凶杀率反而最高。

下图的数据显示，美国执行死刑的数量，南部州远远多于其他地区，而在南部各州执行的1226名罪犯中，德克萨斯与俄克拉荷马就占到673名。

然而，执行死刑最多的南部州，2017年凶杀率高达每10万人6.4起，远超东北部各州的每十万人3.5起。

正因如此，在2009年一份针对全美刑事法学者的调研中，88%的受访者明确表示死刑无助于降低凶杀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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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的高昂成本

对于美国死刑制度的第四大质疑就在该制度的成本过于高昂：

▋ 俄克拉荷马州死刑复核委员会2017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俄克拉荷马州的死刑案件平均成本比非死刑案件高3.2倍。

▋美国康萨斯州司法委员会2014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该州死刑案件的平均辩护成本高达每件40万美金。

▋另据一份2011年发布的研究显示，从1978年起，加利福尼亚州司法系统花费在死刑案件上的成本高达40亿美金。

▋一份2009年针对美国警察的调研中，相当部分受访者认为死刑判决并没有实质地减少暴力犯罪。相反，死刑是对纳税人纳税的最大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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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的存废之争

正因上述质疑，美国国内长期以来存在着激烈的死刑存废之争。

“保刑派”和“废刑派”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发声。各版民调的数据也有不同程度的差异。

下图显示，当被问及杀人凶手应被处以何种刑罚的时候，61%的受访民众选择了死刑之外的选项。

另外，当被问及为什么法律没有得到有效执行时，有20%的民众选择了执法资源不足，而只有2%的受访民众认为是因为缺乏适用死刑。

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死刑的存废之争仍然会成为美国社会的重要话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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