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河南五旬村医：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多，我雇了个人

【编者按】

7月上旬，河南开封通许县36名村医辞职后又曝28人辞职一事引发关注。随后，该县全面排查此类事件。通许县卫健委称集体辞职“应该是县财政局资金没有到位”。此前，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回应这一问题称，已经要求河南卫健委调查核实，存在问题要立即整改。

7月13日，网传黑龙江省依兰县4个乡镇63位村医请辞。依兰县政府排查发现，“部分村医存在有工作情绪问题”。

村医的工作现状如何？村医的收入来源有哪些？近日，河南开封一位从业29年的村医张华（化名）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虽通许县朱砂镇村医集体辞职是个案，但村医面临压力大、无劳动合同保障等问题。

以下为张华自述：

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多，我雇了个人

自1990年成为一名村医，到现在已经29年了，我现在年已五旬。

我所在的卫生室服务人数约1500人。早上7点上班，晚上8点后下班，每天接待约10-50位患者。给患者看诊、开药、治疗，仅仅这些，有时我就忙得顾不上吃饭。

现在工作越来越多，我的压力很大。

除了医疗工作，我还要负责多项公共卫生服务项目，比如公共卫生宣传、电子档案和纸质档案的收集整理、完成检查任务等。这部分工作听起来简单，其实工作量很大，做起来也繁琐。而且目前公共卫生检查暂时缺乏统一标准，纸质档案和电子档案之间容易出现误差，耗费精力。

此外，还要进行传染病的登记、门诊登记、开健康讲座等。

一个人无法完成医疗业务和公共卫生服务两方面工作，我花钱雇了个人。其他不雇人的村医，只能一边做医疗，一边做公共卫生。或是在下班后加班完成，甚至动用全家人的力量。

我经常要参加市卫计委的会议和培训，学习医疗和公共卫生知识，有不理解的患者抱怨，“整天开会，不务正业”。

有时候我们对患者的回访多了，他们还嫌烦。比如，给高血压、糖尿病患者打电话回访，他们就会说“天天打电话有啥用，来点实在的，不如发些药。”前几天，一位糖尿病患者说回访的工作人员是在“骚扰”他。遇到这样的事儿，村医们也很委屈。

总收入减少，总开支增加

我的收入来源主要是一般诊疗费、药品零差率补助、公共卫生服务经费。

2009年以前，医疗收入还比较不错。我的卫生室在交通比较发达的位置，人流量大，月收入较为可观。据我了解，其他人口较少、人员较为固定乡村村医的收入比我低一些。

2018年，公共服务经费虽然已经增加到了按常住人口每人每年55元的标准（卫生室得到40%的比例），但是公共卫生服务项目也增长了十五大项，工作量大大增加，支出项也在增加。且由于工资、物价上涨，其支出远大于服务经费的上涨。比如，雇人，租房，请人做宣传版面，打印宣传手册，给老年人买点小礼品等。

此外，按照规定，政府应该出资建造卫生室，但现在卫生室大多是村医的自建房或村医租的房子。我的诊室就是租的房子，一年需向房东支付7000多块钱房租。

约十年前，家有空地的村医可以向政府申请4-5万的补贴用来盖房子，但如此设立的卫生室，其归属权难以定性。

医疗风险问题有待解决

我是合法行医，万一出了医疗事故，责任划分和承担问题也是急需解决的。

村卫生室急救能力和抗风险能力差。我所在的卫生室只配有简单的健康一体机。村民患感冒发烧来这里就诊，可能会出现药物过敏或病情转变，风险随时会产生。去年就差点产生三四起医疗风险，好在我从医时间长，依靠常年积累的经验才化解了风险。

1990年到2009年，我一直住在卫生室，不分昼夜随时应诊。2009年，因卫生室有达标建设要求，我才搬回家。据我所知，很多村医的卫生室是自己的房子，他们现在仍是24小时接诊。年龄越大，这种工作压力越难以承受，甚至自身的健康不能保证。

与此同时，我个人的养老问题也是令我头疼的一大问题。从医29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养老保险或补贴。我自己购买商业保险，以此作为保障。

目前村医的身份性质不明，没有劳动合同保障。

村医群体人口基数较大，国家层面的负担较重，短时间内改变村医的身份性质很难。但我认为，至少要为村医解决医疗和养老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