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死不了的唐吉诃德

塞万提斯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作家，所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他的辞世纪念日4月23日定为“世界读书日”。他的《堂吉诃德》被誉为世界文学史上第一部现代小说，是世界文学的瑰宝之一。

《堂吉诃德》的故事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但却很少被搬上银幕，因为实在太难。好莱坞著名演员奥逊·威尔斯上世纪五十年代宣布开拍《堂吉诃德》，经历了9年拍摄，10年后期制作，到1970年终于宣布放弃。1985年奥逊·威尔斯去世，这部电影也没有最终完成。1992年，他当年的助手、西班牙导演赫苏斯·佛朗哥，才根据他留下的部分底片剪出了一个版本上映。

在此之后，又一位固执并且特立独行的导演向这部名著发起了冲击。他就是身为美国人却讨厌美国生活方式而加入了英国籍的导演特瑞·吉列姆。他找到了法国投资人，说服好莱坞影星约翰尼·德普和他当时的女友、法国女星凡妮莎·帕拉迪丝担任主演，堂吉诃德则由法国著名演员让·雷谢夫饰演。开拍之后，先是让·雷谢夫旧伤复发，无法拍摄骑马戏，后是约翰尼·德普档期无法安排，第一次拍摄不得不宣告终结。

10年之后，2010年，特瑞·吉列姆经过多方努力，从保险公司拿回了他的剧本版权，重新选择英国演员伊万·麦克格雷格和当时69岁的美国演员罗伯特·杜瓦尔为新主演。可由于“财务上的小问题”，拍摄计划再次暂停。2015年，《堂吉诃德》再次启动，伊万·麦克格雷格的搭档换成了当时已经75岁的英国演员约翰·赫特。然而，3个月后，约翰·赫特被查出患有胰腺癌，拍摄计划再度停摆。

2017年3月，改换了片名的《杀死堂吉诃德的人》终于再次在西班牙开拍。主演是亚当·德赖弗和70岁的威尔士演员乔纳森·普雷斯。2018年5月19日，这部折腾了27年的电影终于在戛纳电影节闭幕式上上映。据说，放映后观众起立热烈鼓掌十几分钟祝贺。

了解了这两部《堂吉诃德》电影的无比曲折过程，不禁怀疑塞万提斯和堂吉诃德的幽灵是否一直在支配着奥逊·威尔斯和特瑞·吉列姆。他们无疑就是现代的堂吉诃德。他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矢志不渝，把《堂吉诃德》搬上银幕的坚定意志，值得所有电影观众敬佩。

这部《杀死堂吉诃德的人》没有照搬塞万提斯的原著，而是讲述了一个在拍摄电影《堂吉诃德》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功成名就、恃才傲物的导演托比正在拍摄电影《堂吉诃德》。他游刃有余地应对拍摄中不断发生的各种技术故障，把握拍摄的节奏与进度，控制庞大的剧组。在老板的逼迫和老板妻子的勾引中周旋自如。

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这里就是他电影处女作的拍摄地。那部电影学院毕业作品《堂吉诃德》最终成了托比进入好莱坞的敲门砖。故地重游，托比却发现，自己那部电影并未给当地人带来什么福音，反而打乱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从此以后，那位扮演堂吉诃德的铁匠哈维尔始终生活在幻想中不能自拔，并将再次出现的托比认作忠实的仆人桑丘。

在争斗中，哈维尔和托比不慎烧毁了房屋，刺死了前来追寻的警察，不得不开始一段荒诞的冒险历程。途中托比偶遇在他处女作中扮演杜尔西内亚的女孩安吉莉卡。这位当年的乡村女孩因为出演《堂吉诃德》而前往大城市追逐明星梦，即便成为富豪的玩物也不愿回到乡村。

托比和哈维尔回到了电影拍摄地，却被投资人老板拉进了一场荒诞的晚会中。哈维尔扮演的堂吉诃德遭到了嘲弄，安吉莉卡遭到了羞辱，潜藏在托比身上的骑士精神终于觉醒。他接过临死的哈维尔的剑，成为新的堂吉诃德。

40年前，我在上大学时读过《堂吉诃德》，一直以为那就是一部嘲讽过时的封建骑士精神的人文主义作品。著名学者朱光潜这样评价这对主仆：“他们一个是可笑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是可笑的实用主义者。但唐吉诃德属于过去，桑丘却属于未来。随着资产阶级势力的日渐上升，理想的人就不是唐吉诃德，而是桑丘了。”

如今，看过电影《杀死堂吉诃德的人》之后，我却觉得并不仅限于此。特瑞·吉列姆导演在这部电影中展示出来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艺术与资本的矛盾，才是《堂吉诃德》存在的真正意义。特瑞·吉列姆拍摄这部电影的过程就是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过程，是一个不屈服于大自然和资本压力的现代骑士的真实写照。

塞万提斯创作《堂吉诃德》400多年来，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国度，任何一个个人，都会遇到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坚定不移去追逐自己的理想，不惜碰得头破血流，还是随波逐流对现实投降，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一直是人生中必须面对的选择。一个堂吉诃德死去，会有另一个堂吉诃德站起来。堂吉诃德的精神永远不死。这就是塞万提斯这部名著的意义之所在。

“我是天意所生，在这个铁器时代，目的是为了复兴失去的骑兵时代。全世界的危险都是留给我的，伟大的冒险和勇敢的事迹。我是堂吉诃德·德拉曼查。我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