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中的复旦精神，于右任王蘧常郭绍虞朱东润手迹上图展出

1979年成立的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至今已40周年，事实上，复旦大学与书画的缘分并非仅此。自1905年建校以来，书画领域人才辈出，涌现了马相伯、于右任、王蘧常、郭绍虞、朱东润等书画大家，在20世纪中国书画艺术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6月29日，由复旦大学工会、复旦大学文化建设委员会、复旦大学档案馆、复旦大学哲学学院艺术哲学研究中心、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主办的“翰墨复旦，卿云糺缦——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成立40周年书画篆刻展”在上海图书馆对外展出，不仅有于右任王蘧常等大量名家之作，一些信札如罗家伦校长写信求画百鸽图赠送给当时连任美国总统的罗斯福，读来也颇有意味。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在现场获悉，展览共展出书法、绘画、篆刻作品100余件（组），展览不仅仅展示了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的作品，还展示了从复旦建校至今的许多文化名人的书画作品以及信件手札。如马相伯、于右任、王蘧常、顾颉刚、罗家伦、苏步青、陈望道、伍蠡甫的作品。其中，不少作品兼具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于右任书法《复旦精神》

展览中，于右任先生的六屏条草书《林和靖湖上晚归诗》是于右任的外孙、前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刘遵义于2014年赠送的家藏珍品。朱东润先生1948年时书写的六尺整张篆书《礼运大同篇》曾于1983年曾在虹口公园 “第三届复旦之春”书画展中展出，此后再未露面。此次朱先生的孙婿、孙女吴格朱邦薇夫妇，特地将家藏展现于公众。由原复旦大学校长谢希德落款、喻衡先生书写的复旦抗战时期北碚校区纪念碑文原稿，以及王蘧常先生纪念复旦建校80周年时所写的六尺章草对联也在展览中亮相。

于右任 《林和靖湖上晚归诗》六屏条草书

马相伯书法作品

朱东润篆书作品

展览还展出了十几份珍贵的名人手札。当年复旦大学罗家伦校长写信给著名画家张书旂先生，请他画一幅百鸽图赠送给当时连任美国总统的罗斯福，至今这张百鸽图还陈列在美国国会图书馆。而这份罗家伦写给张书旂的信也是这次展览的珍贵展品。还有顾颉刚先生当年写给章益校长的手札，谈到请人代课的事情，读来也颇为玩味。

罗家伦写给画家张书旂的信札

顾颉刚信札

谈到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据复旦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培南撰文（见下）回忆，1978年初复旦大学迎来了“文革”结束以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这批大学生是从累积了十一年的中学毕业生中脱颖而出的精英，其中的许多人后来都成了各行各业的栋梁，当然，其中也不乏书画之材，1979年春，复旦学生会的宣传部长余兴立建议可以在学生中成立一个书画协会，”在得到学校领导的支持以后，复旦书画协会的成立工作正式开始筹备，一九七九年，借庆祝五一劳动节之机，学生会在校门口的橱窗里举办了第一次书画展。当时学校的设施还很简陋，在校门两旁有两排木制的玻璃橱窗，橱窗虽然简陋但位置很好，非常方便来往的师生观看。展览十分简单，展出的书画只是托了一下，没有装裱，但展览的效果很好，走过的师生都会停下来驻足欣赏——要知道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书画展览了。”

复旦大学校友、上海中国画院副院长陈翔对澎湃新闻回忆说，“我在读大学之前就喜欢画画，后来考进复旦大学，复旦大学虽然没有专门的书画专业，但巧合地是有一个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我从一考进学校就加入了这个社团。事实上，这个社团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学习和展示的机会。现在还记得，复旦大学一进去，道路两旁玻璃橱窗里经常会展示我们书画篆刻研究会师生的作品，这对我们学生而言，是很大的激励。另外，我第一次与谢稚柳、唐云先生接触，也是因为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1983年书画篆刻研究会在虹口公园举办“第三届复旦之春”书画展时，当时，海上名家谢稚柳、唐云等老先生来参观我们的作品，我有幸得到了他们的指点。当时我拉着谢老、唐云先生来看我的画，让他们给我提提意见，指出缺点。他们给我指出了很多不足，都是高屋建瓴式的，这对以后的绘画实践帮助很大。”

王蘧常作品

伍蠡甫山水作品

“在复旦大学书画研究会的日子，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相处时都非常真诚，也没有功利性，非常纯粹。正是这种氛围之下，那时候培养起来的主要不是绘画技术的突破，而是培养了对于艺术的态度以及提高了对艺术的认识，即在理念上如何看待中国传统书画。”陈翔补充说。

周谷城书法作品

复旦大学与书画的缘分由来已久。自1905年建校以来，书画领域人才辈出，涌现了马相伯、于右任、王蘧常、郭绍虞、朱东润、周谷城、罗家伦、伍蠡甫、吴剑岚、程沧波、周伯敏、吴䍩木、林同济等书画大家，在20世纪中国书画艺术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展览作品

1979年6月，楼鉴明、潘良桢等同学发起组织中国高校第一个学生社团——“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聘郭绍虞先生为顾问。

1982年又将之拓展为全校师生共同参与之社团，并举朱东润先生为会长。自此，校书画会成为全校师生校园文化之基地，经常举办有关书画之讲座与学术讨论，开展创作实践和展览交流活动。1983年在虹口公园举办“第三届复旦之春”书画展; 1993年在上海美术馆举办复旦安吉书画联展；2005年在上海图书馆举办“百年墨香、世纪情缘——复旦大学建校一百周年书画展”等，以其翰墨风雅，倾动沪上。

潘公凯作品

此外，韩启德、潘公凯、陈翔等复旦大学的校友与特聘教授的作品也亮相此次展览。

据悉，展览持续至7月2日。

——————————————

延伸阅读

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成立始末

王培南

1983年，第三届“复旦之春”书法绘画展览会开幕式集体合影(柯国庆提供)

故事从两位老朋友的偶遇开始。

1978年初复旦大学迎来了“文革”结束以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这批大学生是从累积了十一年的中学毕业生中脱颖而出的精英，其中的许多人后来都成了各行各业的栋梁，当然，其中也不乏书画之材。

哲学系的潘良桢和中文系的叶保民是从初中一直到大学同校不同班的朋友，初中同在市南中学，高中又一起进了北虹中学。1978年冬，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叶保民在校内的路上看到潘良桢同学，立刻把他叫住，两个老朋友竟然又进了同一所大学，相见自然分外亲热。叶对潘说，我们中文系有个小青年很喜欢书法，正在习写米字，可以向你讨教，要不要一起去会会他？潘说，好啊。叶所说的那个“小青年”就是中文系77级的楼鉴明同学。

当时，文科学生每天都在第一教学楼前做课间操。在一次课间操的时候，叶保民介绍楼鉴明认识了潘良桢。以后，他们就经常在课间操的时候聚谈书法，这又引起了余兴立的注意，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余兴立与潘良桢是同班同学，也是哲学系77级的，当时是复旦学生会的宣传部长。

1979年春，余兴立建议可以在学生中成立一个书画协会，立刻得到了潘良桢和楼鉴明两人的赞同。他们三人合议了一下，觉得这事应该得到学校老师的支持，于是去找到了擅长诗书画印的校长办公室主任秘书喻蘅老师。在得到学校领导的支持以后，复旦书画协会的成立工作正式开始筹备。

筹备会是在学生会办公室召开的，那时的学生会办公室在校园西南角的一栋陈旧的二层砖木小楼里，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会长的人选和会员的遴选。按资历和水平，潘良桢同学自然是会长的不二人选，他在六十年代就参加了由沈尹默先生主持的上海青年宫书法学习活动，而且是那批学员中的佼佼者。但是潘良桢考虑楼鉴明比较年轻而且善于交际活动，所以建议由楼鉴明担任会长更为适合。大家觉得他的说法也有道理，于是一致同意由楼鉴明同学任会长，潘良桢同学任副会长。至于会员的遴选，潘良桢提议由学生会征稿，在校门口的橱窗内举办一次书画展，凡是作品被入选的同学就可以成为书画会的会员，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征稿通知发出以后，学生会宣传部收到了大量应征作品。中文系的祝敏申同学将这些应征作品送到住在市区的郭绍虞教授那里，请他过目，据祝敏申说，郭老看了这些作品后眉开眼笑，非常高兴。

一九七九年，借庆祝五一劳动节之机，学生会在校门口的橱窗里举办了第一次书画展。当时学校的设施还很简陋，在校门两旁有两排木制的玻璃橱窗，“橱窗虽然简陋但位置很好，非常方便来往的师生观看。展览十分简单，展出的书画只是托了一下，没有装裱，但展览的效果很好，走过的师生都会停下来驻足欣赏——要知道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书画展览了。这次被选中参展的同学全部被接纳为书画协会的会员。1979年6月15日，“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下文简称“书画会”）正式宣告成立，并邀请郭绍虞担任名誉会长，周谷城、朱东润、王蘧常、伍蠡甫和吴剑岚教授担任顾问。这是当时全国高校中的第一个书画社团组织。

书画会成立以后，连续两年在校庆期间举办了《复旦之春》书画展览。大家互相切磋交流，书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也激起了许多同学对学习书画的兴趣，当时中文系78级还兴起了一股篆刻热，不少人迷上了印章和篆刻，齐传贤同学在毕业时请班上的同学们将他们刻的印章盖在他的本子上，洋洋洒洒地有一大张，至今还完好地保留着。

中文系78级印章

除了展览以外，书画会还举办了许多学术活动。那时每年校庆的学术报告会也是有声有色，各个教室、阅览室、会议室乃至实验室都排满了报告，校内外人都可以进来听。平日很少露面的老先生如周谷城、苏步青等等，也都有讲座，是一年一度复旦的学术盛会！书画会第一次校庆学术报告会是附在中文系的报告目录中的，由潘良桢讲中日书法比较。从第二次开始书画会的报告就单独开列目录了。除了喻蘅老师做过有关书法的学术报告外，那时的学生中藏龙卧虎，也担纲了不少讲座——潘良桢讲过《隶书的历史地位与作用》，后来整理发表于《书法研究》杂志，还讲过《学书要谈》；祝敏申和叶保民同学一起作过关于甲骨文的讲座。

除了校庆报告会以外，周谷城、朱东润等大家也自告奋勇来作书法讲座，朱东润教授前后作了两次报告，我记得其中的一次是《篆书书法源流浅说》。两次讲座都座无虚席，连走廊上和教室门外也挤满了人。潘良桢同学还邀请了他在青年宫书法班的师兄，交通大学的周仁老师，以及当时在上海已经有些名气的的周慧珺、翁闿运、单孝天和韩天衡来作讲座，沈钟伟邀请了他的篆刻老师——上海文史馆的顾振乐先生，来作了《篆刻初步》的讲座等等。另外，两位会长还率团去兄弟院校进行访问交流。因为与一位在上海外语学院任教的日本书家在校外相识，于是由学生会出面联系，两位会长率团前去上外拜访交流，了解日本书法的教学情况。另一次，华师大书画会成立，搞了两校的书画联展，还是由楼和潘率团前往祝贺交流并由潘致祝贺词。书画会的活动一时搞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播，连校外的书法爱好者也慕名而来。那时候上海市学联主席也是复旦人，他目睹了复旦书画会在学生中的影响，在他的提议下，1981年5月8日，由复旦大学书画会牵头，上海市大学生书画协会正式成立，中文系老教授、上海市书画篆刻研究会会长郭绍虞任名誉会长并致祝词。

七七级的学生毕业以后，楼鉴明同学留校当了中文系老师，潘良桢同学被分配到华东政法学院当老师。1982年，在喻蘅老师的倡议和苏步青校长的支持下，原先的学生书画会改组成为包括教师和学生的全校性群众组织，并在当年的5月27日召开书画篆刻研究会第三届年会，宣布由苏步青校长任首席顾问，周谷城、王蘧常、伍蠡甫、吳剑岚教授任顾问，郭绍虞教授任名誉会长，朱东润教授任会长，喻蘅、楼鉴明老师和王鸣文同学任副会长，共有会员五十八人。市教卫办主任、高教局局长舒文，市书法协会秘书长张成之，校长苏步青，党委书记盛华，副校长徐常太以及应邀前来的著名书画家和书画篆刻研究会成员出席大会。苏步青、盛华、舒文、张成之、周谷城、朱东润等先后致词。会后，著名书画家方去疾、胡问遂、张成之、富华、夏雨等即席挥毫留墨。

书画会改组以后，喻蘅老师嘱我刻了一枚书画会的印章，并把书画会改组的经过刻在边款上以为纪念。

全校性的书画会成立伊始，即开始筹备一个大型的书画篆刻展览。1983年1月1日到15日，书画会在上海虹口公园（现鲁迅公园）艺苑厅举办了第三届《复旦之春》书法绘画展览会，共有包括苏步青、郭绍虞、周谷城等人代表作在内的140多幅作品参展。其中朱东润和王蘧常先生的六尺篆书和章草作品令人叹为观止，吴剑岚先生为这次展览一气创作了9幅绘画作品，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伍蠡甫先生展出的国画《墨池与影壁》的题跋长达273字，后来还有美院的学生专门以他这幅画的题跋写成毕业论文。

左起：陈从周、苏步青、夏征农等在开幕式前亲切交谈

上海市委领导夏征农、陈沂及王个簃、唐云、沈柔坚、赵冷月、陈从周、邵洛羊、应野平、翁闿运、富华等一批著名书画艺术家出席开幕式并一起举行了笔会。这次展览十分成功，在上海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著名文学家杜宣先生还特地在文汇报发了《艺苑春潮》一文介绍了这次展览，当年的情景令许多复旦师生至今记忆犹深。

从书画会成立至今已经四十年了，虽然会长和理事会有过几任变动，但书画篆刻研究会一直是复旦大学最为活跃的群众社团之一。

（作者为复旦大学书画篆刻研究会名誉会长）